穗穗卻是看着老陳氏的背影，輕輕皺了下眉頭。
“別聽她胡言亂語，祖母和青哥兒能住家裏，我很開心。這些年莞娘想念家人，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如今能住在一個村子裏，我別提多開心了。”言漢生看着林老太太，眼神極其真誠。
林老太太原本還極其侷促，此刻倒也嘆了口氣。
“給你們添麻煩了。”
“祖母，不麻煩不麻煩。莞娘開心，我也開心。”
林家兩夫妻才偷偷鬆了口氣。
沒想到莞娘竟是有如此好運，能遇到這樣一個疼愛她的男子。青哥兒很是歡喜。
只是擔憂自己給姐姐惹麻煩。
好在今兒已經開始在村子裏走馬上任，馬上就會成爲王家村唯一的大夫，這纔有幾分底氣。
他也想成爲姐姐的底氣，家人的底氣。
“說起來，娘今兒有些不對勁。
方纔老陳氏將他拉到一邊，一直偷偷打聽，傅姑釀有沒有送信回來……
“估摸着是惦記上傅姑釀的謝禮了。傅姑娘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女子，聽說過年還會回來，這是來打聽了呢。”言朗帶着弓正要出去巡邏，聽得不由冷笑一聲。
不過幾個月的功夫，言朗個頭便竄了又竄，如今看起來結實不少。
弓箭在手時，身上的殺伐之氣便格外重。
黑風寨那些女子，都是村裏人救的。
但傅霄霄和阿月，是言川救的。
她們自然對言川極其感恩。
穗穗卻是輕輕皺了下眉頭：“奇怪，老宅快有喪事了。”明明老宅那邊都不曾到壽終正寢的時候。
“可是真的？”言漢生猛地一滯。
他雖說能硬着心腸不再理會老宅，但老宅要出事，他心頭依然有些無法割捨的情感。
“不是老爺子老太太。”穗穗搖了搖頭。
老太太身上帶着灰白之氣，但並不是屬於她的。
言漢生微微發沉。
“罷了，若有什麼事我幫襯幫襯便是了。”
穗穗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未多說什麼。
凡人對於感情，特別是親生父母的血緣關係是極難斬斷的。
爹爹已經摒棄了那邊的情感，還留一些關切，也不算什麼。
最主要的，穗穗明白。
爹和那邊恩斷義絕，已經不遠了。
且等着他們作死吧。
九月之後，溫度下降的極快。
往年秋老虎還會熱一陣兒呢，今年卻是快速入冬。
村口的那些流民，也徹底安頓在了王家村。
不過三個月的功夫，便建起了不少小院兒，雖然簡陋但極其結實。
臉上也養出了肉，他們還自願分了五十人出來在村裏值勤。
護衛隊越發龐大了。
村裏屯柴火，他們也屯。
村裏屯乾貨，他們也屯乾貨，雖然不多，但幹蘑菇等等還是尋了不少。
最近聽說言家那小丫頭想喫菜，竟然用木箱子種活了不少青菜，衆人也學着種。
房檐下堆滿了木箱，木箱上蓋着廢棄的爛衣裳保溫，揭開便是嫩綠嫩綠的菜葉子。
“哎呀，這要不是災年，可以賣給城裏那些貴人喫呢。又是一筆高價……”村長搖着頭滿臉遺憾。
“今年可真冷啊，這賊老天到底怎麼回事兒。不會真要下暴雪吧？”王老爺子眉頭皺成一團。
王老爺子今年已經八十有六，是村裏最德高望重的老爺子。
與村長是鄰居。
兩家人的院子裏柴火已經堆滿，這才十月，已經冷的駭人了。
“言家那丫頭你是怎麼打算的？”老爺子頭髮鬍子發白，這段時日村長時常帶着言穗穗立威信。
有心人已經發現了端倪。
村長抽了口旱菸。
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聲音低沉道。
“您老，還記得幾年前，那丫頭被抱回村子時發生的事嗎？”村長躺在椅子上，仰着頭看着天。
“那時，正好遇見乾旱。”
“她來那日，大雨傾盆，下了三天三夜。”
“因着那點雨，乾旱頭一個，收成反而格外好。村子裏一個人都沒死。”
“後來還來了個跛腳老道，瘋瘋癲癲的，一邊走一邊笑，指着言家老宅大喊……”村長陷入了回憶。
王老爺子點了點頭，儼然對此事有印象。
“那老道非要去言家老宅討杯水喝，說是言家喜氣臨門，氣運沖天，討杯水喝能沾好運氣。”
“言家老太太不喜，指着老道鼻子罵。罵完後，老太太嘴巴腫了好幾天……”
“那一夜，我做了個夢。”
“夢到王家村一片血紅，四處都是猩紅的血，火光漫天，所有人都躺在血泊中啊。”村長語氣有些沉悶，王老爺子也不由坐直了身子。
“我還看到王家村外餓死鬼無數，滿目瘡痍，到處連片綠色都見不到。”
“可……”
“在夢境中，一陣雷光閃現，我看到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渾身泛着光，像是天上來的小神仙似的。她所到之處，步步生蓮，繁花似錦。所有被蝗蟲啃乾淨了的稻穀，一瞬間煥發綠意，瞬間成熟，沉甸甸的稻穀將禾苗都壓彎了……”村長想起看到的那一幕，嘴角都忍不住輕勾。
“那個人，是言家丫頭？”
村長輕輕點頭。
“半年前老陳氏要賣她被雷劈，你還記得嗎？”
“她醒來後，言家的稻穗長勢最好。”
“後來黑風寨一事，更是仰仗着她才救了一村子人。那一夜，還有莫名其妙的一場雨……”
“雷，稻穗，黑風寨，那場萬物復甦的雨……全都應驗了。”村長不敢告訴任何人，但他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源於言穗穗。
“言家以前窮困潦倒，運氣極差。是全村的貧困戶。”
“自從言穗穗來了，言家日子蒸蒸日上。幾年都考不中的言老三，馬上就中了秀才。”
“自從言穗穗被趕出老宅，老宅的日子，你看如何了？”村長的語氣不容置疑。
王老爺子面色也滿是凝重。
“我要讓她，成爲全大越，最小的村長！”
“有她在，王家村，將會走向另一條路。她會帶領王家村，震驚世人！”村長眼中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