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功夫,就撕開了老宅僞善的面紗。

    言漢生赤紅着雙眼,死死咬着牙,眼神狠狠盯着言老二。

    “老二,你說!你說!”言漢生幾乎是瘋了一般衝上去。

    “明明那日去黑風寨,是你親自找上我,是我替你去的!你還答應我,會替我照顧好莞娘和孩子們!”言漢生雙目猩紅,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那日發現老二同樣的位置有傷,他心裏便涼了大半截。

    他不願以最壞的心思去揣摩一母同胞的弟弟,可如今的一切,全都指向了他。

    “從小你是在我背上長大的,你和老三我何曾虧待你們?我掙回來的第一筆錢,偷偷全給你們買了喫食。”

    “你們何曾對得起我?”

    “我本來被鎮上的師父看中,帶去學手藝。你說你要去,行,讓給你了。”

    “老三說要考科舉,家裏窮,行,我勒緊褲腰帶供上了!”

    “你說要娶小陳氏,小陳氏彩禮要的高,我進山裏九死一生,呆了三天三夜最後瘸了一條腿纔出來!”

    “小陳氏和周氏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麼都是莞娘在做,你們這樣如何對得起我!?”言漢生幾乎是嘶吼出聲,臉上青筋畢現。

    老宅撕開這一層層的遮羞布,竟然讓他感覺到恐懼。

    “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你告訴我!!”言漢生怒吼,一拳又一拳砸在言老二頭上。

    砰的一聲。

    言老二鼻子嘴裏皆在流血,倒在地上一語不發。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帶着王癩子趁我離家,去我家搶奪財物,殺人奪財!是不是你?!”言漢生大聲怒吼。

    正要阻攔的村民齊刷刷一怔。

    言老二?帶王癩子……

    去大嫂家殺人奪財?!

    衆人渾身上下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那股寒意從腳底直升天靈蓋。

    言老二默不作聲,被言漢生一拳又一拳的砸到腦門上。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你們氣死我算了……”老陳氏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哭,她的老三沒了,她的誥命沒了,她殺人事發了。

    小陳氏驚呆了。

    她又懶又饞但從未想過害人,此刻見着一家人像是陌生無比。

    “相公……大哥,大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大哥,你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是你一手養大的親兄弟啊!”小陳氏急忙去攔。

    言漢生卻是聽得滿是恨意。

    “我養大的親兄弟?我養大的親兄弟趁我不在家,竟是去我家奪財害命,差點害了妻兒!”言漢生喉嚨沙啞,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說出口。

    “是你說家中爹年邁,老三文弱,你若出門不放心家裏。”

    “我替你上黑風寨,反倒是我家中懷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在家,你安的什麼心?你說是誤會?那我問你,他手被燙傷,你親眼看到了嗎?那一夜,他可在家守着你們護着你們?”言漢生心痛的滴血,他竟是爲了這麼一家子人,無數次寒了妻兒的心。

    更是差點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小陳氏一怔。

    若說別的她可能沒印象,但男人燙傷手那一日,她記憶十分深刻。

    她當時捱了一巴掌。

    那日男人說要出門巡邏,但大半夜突然匆忙回家,面色陰沉,眼中滿是怒火。

    她當時端着一盆涼了半時辰的熱水,婆母那時被雷劈不久躺在牀上養病。

    她每隔兩日就要打水給她擦洗。

    可那一日,男人走路踉蹌直直的撞上她端熱水的盆,跟瞎了似的。

    劈頭蓋臉就給了她一巴掌。

    燙傷了手臂。

    “可出了血?”穗穗坐在椅子上,小腳丫子一晃一晃的,一副看戲的模樣。

    若不是她爹入戲太深,她還能給對方鼓個掌。

    年關將近,真是唱的一出大戲啊。

    小陳氏凝眉想了想:“出了,但並不多。”她記憶比較深刻,當時她臉上被打的漲疼,但還是急忙掀開男人衣袖給他上藥。

    言川今日從進門便極其冷漠。

    眉宇間滿是厭惡。

    “是嗎?燙傷只出水泡,可不流血。但那日進門的賊人,可是被明明咬下了一塊肉。”言川眼中滿是戾氣,這就是爺爺奶奶,就是二叔三叔!

    青哥兒揹着藥箱也在堂中站着:“你也說了,那水燒開納涼了一會,至多燙出水泡,不會出血。”

    “你給她上藥時,傷口可有缺陷?那日言明給賊人咬下一塊肉呢。”林氏扶着腰,面色煞白。

    至今想起那一夜,都忍不住膽寒。

    膽寒的是,下手居然是親人。

    是她相公至親之人。

    小陳氏抿了抿脣,看了眼踉蹌着爬起來的相公,呼吸微微急促。

    那一日,相公把燙傷的水泡盡數戳破。

    但她是眼睜睜看見傷口有個窩窩的,缺了一塊肉。

    她以爲是自己燙的。

    小陳氏沒忍住倒退一步。

    言老二瞥了她一眼,輕輕吸了一口氣,眼睛直直的看着言漢生:“大哥,這是你第二次爲外人打我了。”

    “外人?這是你嫂子,這是你侄兒侄女,這是外人?這是我的至親我的血脈!”言漢生氣得渾身發抖。

    “我倆口子像老黃牛一樣爲老宅賣力,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你這個畜生!!”言漢生幾乎失望到了極點,老宅將他的所有溫情打散的一乾二淨。

    如今,只剩無比的恨意。

    “大哥,若不是你娶了林氏,養了言穗穗,你爲何會與我們一家生分?只有他們死了,你才能回家!”

    “我們纔是一家人,她們都是外人!老三說的沒錯,大哥你就是被她們所矇蔽,甚至背棄爹孃脫離言家,只要她們死了,你就會回來!”

    “大哥,你們得到貴人那麼多謝禮那麼多糧食,爲什麼不能分給老宅一些?明明老宅都沒糧了,你竟是也狠得下心!都是她們帶壞了你!只要她們死了,大哥你就會迴歸正道!大哥,都是親兄弟,你爲什麼不能讓讓我們,幫幫我們!”

    “大哥,你變得自私了!”明明以前大哥掙得都是老宅的。

    可如今最看不上眼的大哥,日子越過越紅火。

    老宅反而連飯都喫不飽,他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嫉妒!!

    大哥既然一輩子做老黃牛,就該一輩子爲他們操勞爲他們付出,憑什麼他越過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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