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沒了,膝蓋剛彎,就被我們村長一箭射死了。噗嗤,爆炸了,骨灰都揚了。”言明學了個噗嗤的樣子,口水都差點濺出來。

    “村長說,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能當縮頭烏龜!”

    陸老爺子不住地點頭:“好!好!這就是我大越的好男兒啊!!”

    “我大越男子,自當如此!”

    正說着,城門口王有財拿着冊子坐在桌子前大喊。

    “來來來啊,有親眷戰死沙場的來報個數。”

    “叫什麼名兒,哪個村的?姓什麼?都報上來。”

    陸老爺子面上喜意一滯,哎,秀山縣有幸逃過一劫,但死去的百姓令人可惜啊。

    卻見那些人面上並無多少哀傷。

    反倒多了幾分興奮。

    “這……怎麼這麼開心?”陸老爺子拉着言明問道。

    言明有些着急:“戰死沙場者,族譜單開一頁,還能上村譜。方纔村長找到了縣誌,說是要爲戰死的兒郎們留一頁。”

    “婦女也一樣得另開一頁啊。”路過的婦人大喊了一聲,身上還揹着弓箭呢,身形極其矯健。

    陸老爺子沉默了。

    他四十年沒回來,秀山縣,變化這麼大?

    “老爺,這真是您家鄉?”小護衛一臉驚訝。

    “這彪悍的風情,可不大像。”北狄俘虜被扒的乾乾淨淨,慘無人道的太子殿下都幹不出來呢。

    “您是外地人?現在城裏還有些亂,夜裏可要注意響動。”言明不由叮囑。

    “我四十年不曾回來了,如今是回故土養老的。”老人家面色和藹,但言明總覺得他身上帶着那麼點……

    那麼點不敢直視的氣息。

    護衛看了眼陸老爺子,陛下能允您養多久呀,朝堂上可缺不得您。

    “你們村長現在何處?”老爺子眼中帶着幾分笑意問道。

    “村長啊?在縣衙裏頭分贓……啊不,分戰利品呢。”言明嘴巴一捂,差點說漏了。

    陸老爺子謝過言明,便轉頭道:“你讓他們先把東西運回老宅。”

    護衛轉頭吩咐下去,便隨着老爺子入了城。

    入城後才發現,衆人的精氣神與他想象中的差距極大。

    這一路他從衆人口中拼拼湊湊,得知了前夜發生的一切。

    老爺子沉默了許多。

    “四歲?他們說那小村長四歲?”

    “站在城牆上成爲全城的主心骨?她……”老爺子喉嚨裏有些堵,輕輕嘆了口氣。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承恩侯府那位福寶也是四歲。

    世人總說她擁有大愛,說她是神明轉世,說她悲天憫人有善良之心。

    可戰起時,她在京城被衆人擁護,被國師寵成天下的福寶。

    連皇室都對她青睞有加。

    如今戰事喫緊,她因傷了臉閉門不出,那羣信徒爲哄她開心,蒐羅一切天材地寶就爲哄她一笑。

    那是大愛嗎?

    對比現在的秀山縣,真是諷刺啊。

    陸老爺子嘲諷一笑。

    那站在城牆上,試圖以稚嫩的肩膀擔起全城的孩子,纔是真正的大愛於世人。

    這個孩子,比朝堂上那羣蛀蟲更有責任心。

    老爺子進了府衙,才發現府衙外並無人看守。

    “那朱縣令當真不是個東西,居然將整個庫房的糧食和金銀捲走,好在被那大金牙給抓了。”離王喜提戳號大金牙。

    “方纔追回來數了數,縣城糧食還有一萬三千斤。金銀折算下來只有六千兩!他在城中還有好幾個鋪子……”言川面色難看。

    “這秀山縣所屬內有近十萬百姓,三年天災,又被外敵入侵。這點東西能做什麼?!”言漢生氣得直砸牆。

    “還不是那狗孃養的朱縣令花了,他喫一頓要花上百兩,他屋中的器具都是重金打造。他時不時還讓那師爺四處去尋摸美人,還花重金去府城買。這錢都讓他花完了……”

    穗穗擺了擺手:“把他府中能賣的全折算成錢。”

    “糧食也別省着了,先在城裏各個角落都支幾口大禍。把庫房裏那些雞鴨牛羊豬,先宰了給大家慶賀慶賀。”穗穗從來不是個虧嘴的。

    王家村不然也不會喫的小肚腩都出來了。

    “得咧。”言漢生眼睛一亮,扭頭就找人殺豬宰羊去了。

    “大金牙那裏繳獲了多少??”穗穗一本正經的坐在中央,沒她壓場子不成。

    流民只服她。

    城裏也只服她。

    王家村也只服她。

    她在這,一個個老老實實彙報,她不在這兒,隨時都能幹仗。

    “戰馬兩千匹,已經養在了府衙,將來作爲將士們訓練所用。將來秀山也有幾分抵抗之力。”

    “武器五千,盔甲五千套,棉衣五千,已經就近贈給城中缺棉衣的百姓。”

    “咱們秀山統共才一千將士,而且其中大多上了年紀,朱縣令捨不得花錢招人,都是尋的上了年紀的湊數。”

    這次死傷大,也是因着將士年紀大的緣故。

    反倒是流民和王家村踩着滑板出奇制勝,傷亡不大。

    主簿面色難看,這秀山窮,除了地理位置,也因爲沒有遇到好縣令。

    底子早已被掏的乾乾淨淨,誰家縣城窮成這樣的???

    難怪年年墊底,窮的全大越都出了名。

    言川沉吟片刻:“現在摸屍得了三萬九千兩,那顆彩金牙和玉佩還未出手,暫且不算。加上縣城的六千,還有四萬五千兩。”

    “先撥一萬兩,把城中倒塌的房屋,以及被損毀的城牆加固,這是首要之事,防止敵人反撲。”

    主簿立馬記下來。

    “再撥一萬五千兩,死亡的戰士統一修建陵墓,到時候我與穗穗尋一塊墓地。將來供後人瞻仰,註明哪一年哪一場戰役,保衛了多少人。這是功勳亦是榮譽。”

    “再給其家屬發放一百兩撫卹金或是折算成糧食,一半錢一半糧也成。受傷的戰士,缺胳膊少腿的皆五十兩,輕傷和參戰的都給十兩。”

    “不拘男女,只要保衛過城池的都給。”

    “咱們城裏將士太少了,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殘頂不得事兒。”言川眉頭緊皺,絲毫沒注意門外的老者眼神發亮的看着他。

    “如今流民衆多,且大多數流民相信穗穗,他們也與咱們一同保護過秀山。情誼非同凡響,這秀山……也該給他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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