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宮宴……

    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據說,那一夜史官都不敢詳細記錄。

    只知道一個奶糰子,喝了一杯果酒,在除夕宮宴上大殺四方。

    只知道,所有朝臣都是掩面哭着離宮的。

    傳聞中琴瑟和鳴的晉王夫婦還大打出手。

    除夕夜。

    傅九霄看着猶如雪花般的致仕信,傅九霄腦仁上的青筋都快跳了出來。

    文武百官,上百封辭官書,傅九霄欲哭無淚。

    他現在知道,言穗穗喝酒前那股不祥之感哪裏來的了。

    是他苦逼生活的開始啊。

    傅九霄揉了揉腦門:“小郡主呢?”

    王公公渾身發顫,小心翼翼的看着陛下:“正在泡茶……泡陛下最喜歡的神樹茶。”北方有顆神樹,一年只產二兩茶。

    宮中存了兩三年,也不過半斤茶葉。

    先皇一年也捨不得喝兩次。

    傅九霄心頭好受幾分:“還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泡茶請罪?”傅九霄板着臉,聽得她在泡茶,眉宇稍稍柔和。

    王公公苦着臉,後退兩步保持到安全距離。

    “她說聞着這味兒香,全倒浴桶裏洗澡了。”

    傅九霄??!!

    “朕做錯了什麼?要讓朕受此懲罰……”傅九霄背影都蕭索了不少。

    “傅無疆那個蠢貨呢?”

    王公公低聲道:“全京城都知道他偷小媳婦衣裳,都知道他早上洗褲子,連夜逃出京城了。”

    傅九霄快自閉了。

    “林大人喝多了在牆根撒尿,王大人偷看過寡婦洗澡,陳大人在鄉下拋棄髮妻,高中後另娶。蘇大人方大人何大人以及承恩侯府言硯養外室。”

    “朱大人年輕時是個舔狗。”

    “張大人是寒門出生,娶了富戶之妻,軟飯硬喫。後來身居高位,另娶高門平妻,壓制髮妻,是個負心漢。”

    “馮大人年輕時和人私奔,過不下去又死乞白賴回來了。”

    “江大人喜好男風,與妻子妙合神離,妻子被矇蔽多年。”這一位,當場就被夫人打了個半死。

    “謝大人看起來是個鐵血將軍,實際是個妻管嚴,媳婦咳嗽一聲都得反思自己的過錯。”

    “吳大人和沈大人,一人一頂綠帽子。”

    傅九霄光是想起那一幕,都覺得窒息。

    她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拉着朝臣絮絮叨叨,每拉一位大人,最後那位大人就會哭着離場。

    晉王被爆在外有私生子,只比長子傅無疆小半歲。

    晉王妃被爆另有心上人,晉王是個替身,兩口子當場對打。

    承恩侯府,她幽幽的看了眼承恩侯府衆人。

    “鳩佔鵲巢,死不足惜。”李氏當場就面色大變,直呼胡言。

    但走時頻頻回頭看小郡主,儼然已經有了心慌的模樣。

    看來,已經種下懷疑的種子。

    除夕夜,滿京達官貴人都在幹架。

    傅九霄將人品有問題的官員辭了,另一部分無傷大雅的辭官駁回,還順道勸慰兩句。

    寫着:朝臣都丟臉,不差你一個。

    衆臣越發欲哭無淚。

    而言穗穗卻是打着酒嗝,開開心心的睡在皇帝寢宮,留下皇帝收爛攤子。

    臨睡之前,彷彿聽見了一陣梵音。

    小姑娘難得的有了一絲清醒,迷迷糊糊的睜着眼睛,便見觀音座下小童女出現在宮中。

    “請問神女,可是有了聖祖消息?”方纔她喝多了,腦子裏想着聖祖化身之事,一不小心泄露了一絲神力。

    穗穗努力瞪大了眼睛,透過小童女,眼神落在殿外喝多了正在蹦迪的精神小夥身上。

    幸好,聖祖下凡時隔絕了上界的查探。

    “呃……還沒有。”她眼睛看着精神小夥,一本正經的搖頭。

    小童女似有些失望。

    隨即小童女笑着道:“聖祖天生是佛門中人,如今必定在歸隱山林研習佛法吧。”

    穗穗面色一滯?

    啊?

    研習佛法?

    她眼神落在精分少年身上,此刻他正與一羣舞者搖頭晃腦的猶如一根飄搖的海帶。

    “大概……是吧。”穗穗沒什麼底氣。

    小童女見她渾身帶着酒氣,不由打了個寒顫,也不敢多問,道了聲新年快樂便桃之夭夭了。

    夭壽了。

    神女在凡間飲酒了。

    真是同情凡間的帝王。

    扭頭就把此事傳到神界,神界對此佩服的五體投地。

    穗穗呼了口氣,滿身都是酒香,混合着茶香,小姑娘昏昏欲睡。

    倒在龍牀上,呼呼大睡。

    睡着睡着,穗穗砸吧砸吧嘴,好似入了一場夢。

    夢中她是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生的靈動嬌憨,天真爛漫。

    但她很奇怪。

    她,聞不見花香,吃不出美味,看不見美景,聽不到美妙的一切……

    好像世界剝奪了她的一切。

    她靜靜的跪坐蒲團之上,眉眼緊閉,虔誠的跪在一座黑色的神像前用心聲禱告。

    神站在高高的雲巔,耳邊傾聽到了無數聲音,他皆是無情掠過。

    唯獨,聽到她的聲音,怔了一下,似乎聽到了她的禱告。

    神,出現在了她面前。

    她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她的雙眸清澈明亮,但她無法視物。她乾淨的猶如一張白紙,世間最純粹的一塊瑰石。

    她沒有五感,但她擁有一顆玲玲剔透的心,神也忍不住駐足在她身邊。

    “你想要重見光明嗎?”

    少女輕輕搖頭,用心聲回他:“我雖然不能見到光明,但我擁有光明的一切。”

    神祇微微愕然。

    夢中的時間過得很快,穗穗眼睜睜看着少女與神祇度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神祇還雕刻了兩人的小像,一對小木雕相互依偎緊緊的靠在一起。

    直到,後來……

    神祇偷偷挖出了自己一隻左眼,將眼睛送給了少女。

    穗穗看着他們,突然心尖尖一刺,猛地睜開了眸子。

    穗穗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左眼也刺疼的厲害,裏面乾澀難受,好似真的被人送了一隻眼睛。

    “姑娘?姑娘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阿月一直侯在外頭,此刻披着外衫匆匆進來。

    穗穗如今是郡主,但她依然喜歡喚她穗穗姑娘。

    穗穗使勁眨了眨眼睛,喉嚨有些沙啞。

    “無事。可能是昨兒沒睡好……”

    阿月無奈的緊,急忙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大抵是昨兒喝多了。以後可千萬不能飲酒……”阿月面露驚恐。

    昨兒除夕,陛下挨家挨戶去請朝臣別辭官,忙碌了一宿呢。

    大年初一要召神,朝廷和百姓一起見證,可不能掉鏈子。

    “今兒要召神,姑娘不如早些起來?”

    穗穗摸着眼睛,左眼發燙的厲害,真是奇怪。

    她生來就是神女,怎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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