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霄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

    只知道那羣姑娘瞧見他,頓時面色大變。

    所有人跪在地上,面色蒼白的瑟瑟發抖,傅九霄看都沒看她們一眼。

    眼神只落在穗穗身上。

    穗穗手中還拎着東西,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傅九霄心頭刺了一下,腳步踉蹌的晃了晃。

    她不懂。

    她還是什麼也不懂。

    “陛下……”沈姑娘擔憂的看了一眼皇帝,但皇帝眼神陰沉駭人,她只看了一眼便猛地低下了頭。

    傅九霄只牽着穗穗回宮,穗穗抿了抿脣,看了眼傅九霄。

    又擡頭看了一眼傅九霄。

    她好像做錯了。

    九霄哥哥好像很生氣。

    她想要抓住這絲情緒,她想要明白那股說不清的難受是什麼情緒,可她心頭空落落的,領悟不到半分。

    “您放棄吧。她是不可能開竅的。”窮奇立於他身後。

    “她當年……”窮奇突然閉了嘴。

    只是手掌微微顫抖。

    晚膳時,傅九霄與穗穗對立而坐。

    穗穗坐立難安,她抓着銀箸,小心的說道:“是因爲我……賣了你的東西換取喫食嗎?”

    傅九霄沉默了一瞬:“穗穗,你知道我並不在意這個。”

    “是因爲,我沒和你分贓嗎?”

    傅九霄呼吸一滯,微微搖頭。

    “可是……我感覺到,你好像很難受。心裏沉甸甸的,像是一池死水,陷入了絕望。爲什麼呢?”穗穗小臉有些不安,她做錯了是不是?

    傅九霄輕嘆一聲。

    他從來不怪穗穗拿他的東西出去,他只是……

    難過穗穗依然什麼也不懂。

    她眼底的茫然,她眼底的清澈,她對自己毫不猶豫的依賴,這都說明,她絲毫不曾開竅。

    她甚至不明白,那種情感。

    穗穗用完晚膳,傅九霄親自將她送出了宮門。

    她站在馬車上,遠遠回頭,瞧見傅九霄站在忽明忽暗的宮牆內,想起傅九霄,心頭突然涌上一股難受。

    可她抓不住那絲異樣,轉眼,腦子裏一片空白。

    涼風習習,穗穗站在蓮池旁。

    金蓮花瓣微開,一陣蓮香襲來。

    穗穗一擡眸,便瞧見妹妹落在她面前。

    小姑娘在金蓮中溫養了一年多,如今身形凝爲實質,與穗穗有六七成相似。

    她眉宇間,比穗穗更添幾分事故。

    “你不開心。”妹妹伸手撫平她皺起的眉頭,妹妹身上帶着一股蓮香。

    “你這裏很難受。”妹妹指了指她的胸口。

    穗穗眼淚汪汪的看着她:“我不明白,爲什麼他看着我的時候,我突然很想落淚。”但她心裏,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情緒。

    就好像,對方眼神中蘊含了無數情緒,可她領悟不到一絲。

    她就像被隔絕開來。

    妹妹什麼也沒說,只抱着她,讓她在懷中睡去。

    等她睡着,偷偷將她送回屋中。

    妹妹坐在牀前,面上有些疑惑,伸手在她眉心一點,在她胸口一點。

    一道幽光從穗穗身上傳來。

    “奇怪……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呢?”妹妹面上有些驚懼,剛走出房門。

    便聽得浩瀚的天空之中,傳來一道驚雷。

    那道驚雷正好劈落在蓮池內。

    妹妹猛地噗嗤一聲,吐出一口心頭血。

    她擡頭震驚的看着黝黑的天空。

    好似雲端之上藏着某種喫人的怪獸。

    凝實的魂魄猛地一晃,身形再次變得飄忽,妹妹轉頭看了一眼穗穗,隨即重回金蓮。

    那道天雷並未驚醒穗穗。

    但她在睡夢中亦不安穩。

    她眼前好似閃過了無數片段,她好像看到了長大的自己。

    她好像穿着一身嫁衣,那身嫁衣似火,她好像偏頭與身旁的人在笑。她的眼裏,心裏好似都在笑。

    跟她素日裏那傻兮兮的不一樣。

    她緊緊的牽着對方的手,她好像在與對方拜天地。

    她笑着笑着,就開始吐血。

    不停的說着:我不悔……

    我不悔。

    她口中的鮮血幾乎是大口涌出。

    穗穗猛地睜開眸子,滿身都是冷汗,清醒的前一刻,好像看到自己躺在血泊中。身側還躺着一個面若冠玉的男子,雙手緊握,誓死不肯鬆手。

    正好丫鬟打水進屋,伺候着她洗漱。

    “今兒母親要去月廟嗎?”穗穗穿好衣裳,大哥要和阿月姐姐定親,按照規矩,要去月老廟求個吉祥。

    “是,聽說還要替二公子一起求呢。”

    穗穗笑眯了眸子,如今大哥婚事訂下,家中一直都是喜氣洋洋的。

    林氏開心,將府上丫鬟奴僕的月銀都翻了一倍。

    “姑娘睡的可真好,昨兒夜裏那道驚雷將奴婢們都嚇醒了呢。”丫鬟笑着道。

    穗穗愣了一下:“昨夜打雷了嗎?我竟然一點也沒聽到。”

    “昨兒那道雷可嚇人了,正好劈咱們後院,把後院那株蓮花都被劈了。好在劈完了,傷的並不厲害。”梳頭的丫鬟還心有餘悸。

    穗穗一驚,頭髮都還沒梳,披頭散髮的就衝了出去。

    如今正是夏季,原本蓮池內一片翠色,此刻全都捲起了邊,全黑了。

    只剩那株金蓮還留着幾分綠色,蓮花看起來焉噠噠的,至少還活着。

    穗穗鬆了口氣。

    “怎麼就劈着你了呢。”穗穗咬着牙,瞪向天空。

    天空中似乎攝於她的威嚴,雲層飄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妹妹坐在蓮臺內,嘴脣動了動,想起昨夜的威懾,不敢再多說什麼。

    “穗穗,快出來,咱們要出門咯。”林氏和謝夫人約好,一同帶阿月去寺廟。

    如今言川已經定親,要與阿月避開,兩人已經許久沒見了。

    言星辰已經兩歲半,就像個跟屁蟲似的粘着穗穗。

    “你這丫頭,可從來沒有這般粘過孃親。”林氏有些喫味兒,但見姐妹兩人和睦,更多的是欣慰。

    謝夫人正好從馬車內出來,笑着道:“別說你家星辰,就我家這兩潑猴,見了穗穗都親暱的很。”比起爹孃,更多了一層親。

    真是奇怪了。

    穗穗偷偷咧嘴笑,謝夫人那倆潑猴是她保下來出生的。

    星辰更不必說。

    阿月這段時日被拘在家中繡嫁衣,此刻瞧見穗穗,少見的紅了臉。

    月老祠外。

    晉王府馬車正好停在山腳下。

    傅無麟從馬車上跳下來,就想朝穗穗奔來。

    星辰卻是眼神直突突的,看向他身後的傅無疆。

    原書男主,傅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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