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雙手捧着手中那簇小火光。

    映襯得她雙眼都亮晶晶的。

    不知不覺,小火苗燒到了她的掌心。

    “快快快,快放開。怎麼這麼傻,燃完就放下一根啊,別傷了手掌……給大哥看看。”言川眼皮子一跳,慌忙間扔下手中煙花。

    急忙將她雙手攤開,查看她手上傷勢。

    果然,食指中間有一絲灼傷。

    隱約可見血肉。

    空氣中也瀰漫着淡淡的荷香。

    言川眉頭皺了皺,身側丫鬟道:“奴婢請大夫去。”

    言川擺了擺手:“不必了,過年請大夫,家中忌諱。我房中有傷藥,你去取些來。”

    丫鬟應下,沒多時便將傷藥取了來。

    穗穗自小受傷,都是言川親力親爲的照顧,此刻他做的也很順手。

    丫鬟在一旁候着,鼻子輕輕吸了吸,笑着道:“姑娘是用了什麼新的香嗎?身上聞着自帶一股蓮香味,就像……”

    “就像每年夏天,咱家湖裏滿池蓮花盛開的時候。”

    “方纔還只是淡淡的香味兒呢,這會兒好明顯。”

    言平安突的捏了捏食指的傷口,微微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言川神色淡淡:“是我身上的蓮香。下午我去湖邊採蓮了。”

    言平安輕輕鬆了口氣。

    待包紮完畢,見言川進屋,她便推開門去找穗穗。

    可原地,哪裏還有穗穗的身影。

    平安頓了頓,輕輕笑了笑。

    被言嬌嬌封在承恩侯府那幾年,她無時無刻的想要毀滅世界。

    可穗穗,在一點點的治癒她。

    “姑娘,您怎麼又來雪地站着了。老夫人喚您呢,要給您拜年紅包啦。”匆匆出來尋人的丫鬟笑着說道。

    言平安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她擡頭看向皇宮的方向,此刻的穗穗,大概去尋傅九霄了吧。

    “奇怪,今晚的姑娘總覺得怪怪的……”以前姑娘總是面帶笑意,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見到她就忍不住發自心底的笑意。

    今兒的姑娘,總覺得她的目光有些冷,充滿着打量。

    平安進了屋,阿月順手將熱奶茶遞給她。

    “快來磕頭拜年咯……”話音剛落,京城內四處都響起了鞭炮聲,皇宮內還響起了煙火聲。

    從窗戶邊,就能看見在天空綻放的燦爛煙火。

    “新年咯……”

    “祝母親新年快樂,萬事大吉,身體康健。”衆多孩子跪在林氏和言漢生腳下。

    蘇蘇也抱着言朗的靈位冒雪而來,笑意吟吟的跪在林氏身邊。

    平安怔了一下。

    “高興傻了吧?妹妹。”言川拉了她一下,平安便跪在他身邊,只是並未喊爹孃罷了。

    她心裏的爹孃,是惡魔的代名詞。

    此刻光是想想,她微垂着的目光就泛着隱隱紅光。

    遞到手裏厚厚的紅包,纔將那股戾氣壓下去。

    “好好好,咱們言家順順遂遂便是最好的。星辰,你怎麼站在角落裏,素日裏你總是纏着穗穗,今兒倒是老實了。”林氏點了點言星辰的腦袋。

    言星辰看了眼平安,抿着脣乖巧的喊了一聲:“姐姐。”

    她不是穗穗姐姐,但穗穗時常帶她去湖邊玩耍,她是見過平安的。

    “守歲完,就趕緊歇息去吧。明兒大年初一,可是要早起拜年呢。”林氏笑着道,如今上了年紀,守歲都一直打瞌睡呢。

    衆人皆是笑着出門,回屋歇息。

    出門時,穗穗的小白虎正趴在房檐下,此刻抖了抖滿身的雪,晃悠悠的過來。

    虎王嗅覺靈敏,也只臣服言穗穗一人。

    此刻它靠近安安,平安腳步頓了頓。

    言川笑着上前:“吶,哥哥也給你發一份紅包。你和星辰,可是咱家最小的。”

    正好擋住白虎的目光。

    哪知,白虎卻是錯身而過。

    湊在平安的手掌底下,輕輕扭了扭腦袋。

    這是要她摸摸頭的意思。

    平安眯着眸子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白虎一臉愜意。

    “哎呀,小白還是隻認穗穗一人呢。咱們都跟白虎處四五年了,它都不讓我摸頭。”言明哼了一聲,瞪了白虎一眼。

    白虎銅鈴大的眼睛瞥了他一眼,然後默默轉身,把屁股對着他。

    “妹妹,妹妹,你看看它,都快成精了。說它還不樂意呢。”言明無奈極了。

    平安咧着嘴傻笑。

    言川看了眼白虎,默默退到媳婦兒身邊,繼續扶着阿月的手臂。

    阿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今日相公有些奇怪,總是有意無意的護着穗穗。

    “行了,都回去睡去。明兒川哥兒還得進宮拜年呢。”衆人笑着說道。

    丫鬟引着平安往前,穗穗的房間她很熟悉。

    “今夜穗穗上火的東西喫得多,給她多備些茶水。”

    “方纔放了煙火,一身煙火氣,給她備桶熱水。”言川臨走之前吩咐下人。

    “是。”

    待回到房間,平安便屏退左右。

    左右無人,她才鬆了鬆肩膀,輕輕舒了口氣。

    她如今是金蓮化形,離不得水,此刻進屋便見桌上擺好了茶盞。

    急忙給自己倒了四五杯,才放下杯子。

    又脫去衣裳,進浴桶裏泡了小半個時辰,整個人才重新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此刻穿着穗穗的睡衣坐在牀頭,她猜着,大抵言川猜着她的身份了。

    她倒也想不明白哪裏出了紕漏。

    但想着,這家人幾次三番拿命保穗穗,穗穗的習慣都刻在了骨子裏,認出來反倒正常。

    平安沒有睡,只靜靜的躺在牀上,想起曾經被困在承恩侯府的每一個日夜。

    孤苦,寂寥又滿是陰森,還有永遠也無法擺脫的痛苦。

    她的身體總是冷的。

    心是冷的,手腳也是涼的。

    林氏纔給她泡完手腳,此刻又變得冰涼。

    “原來,躺在溫暖的被窩,有家人關懷,是這樣的啊。”平安低聲呢喃,蓋着穗穗的被子,鼻翼間有讓她安心的味道。

    不知不覺,竟是睡着了。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安穩覺。

    夢裏溫暖柔和,沒有飢餓和冰冷,也沒有恐怖的不斷輪迴的過去。

    鼻翼間是香香的味道,沒有令人嘔吐的血腥,也沒有她淒厲的哀嚎。

    原來,她也是期待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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