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收成又不好。哎……”

    “積雪壓斷了許多房屋,國庫再充盈,這麼下去,始終不是個法子。”

    “百姓如何能熬的下去?”

    “聽說漠北和北狄打起來了,北狄受災嚴重,搶奪漠北糧食。打的不可開交。”

    又是臨近新年,今年更是一點年味兒都沒有。

    “盛元發來急報,突發暴雪,導致各地受災嚴重,想要問大越借糧度過今年寒冬。”王公公苦巴巴的看着奏摺,滿臉苦澀。

    盛元和大越是友好之國,可這幾年大越日子也難過。

    今兒是穗穗十一歲生辰,若不是林氏早晨一碗長壽麪,她差點想不起來。

    傅九霄半年前曾回來過一次,身上滿身戾氣,可見手上沾了許多鮮血。

    他什麼也沒說,只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將玉璽交給了穗穗。

    “一切國事,由穗穗和百官商定着做主。”百官雖有異議,但如今傅九霄說一不二,太后常年呆在皇陵不肯回來,所有人都不敢忤逆。

    再者,國庫鑰匙在她身上,她又是大越首富,三軍還欠她承諾,有她在,行事方便許多。

    “今年到底是怎麼了?春夏秋冬好似亂了套。”

    “昨日連護國寺都退到了後院,將前院留給了來避難的百姓。”

    “盛元那邊,糧食不能借。死道友不死貧道,咱將糧食借出去,大越怎麼辦?”

    “可盛元素來交好大越,如今女帝又是主和派,咱們與盛元脣亡齒寒吶。”言川聲音淡淡道。

    衆人皆是一嘆。

    北狄狼子野心,盛元親近大越,又主張和平,是最好的盟友。而且就在大越隔壁,若盛元糟了難,大越也會被羣起而攻之。

    “敢問小郡主,國庫中還有多少糧食?”

    穗穗摸着鑰匙,沉吟片刻心中就有了成算:“大概二十萬。”

    “光是去年賑災,便花掉了十八萬。”

    “咱們也至多再撐一年!去年收成不好,只怕也沒什麼可以入庫的!”借與不借,成了大問題。

    不借,可盛元遲早被刮分,大越樹大招風,也會面對許多豺狼虎豹。

    借,可大越糧食至多撐一年,到時有種無糧又該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周大人。

    周大人嘆了口氣:“借吧。先保全盛元,否則,很快就面臨更艱苦的戰鬥。”一旦盛元出事,大越又豈能獨善其身?大肆開戰,這點糧食反而要緊着三軍。

    傅九霄如今坐鎮邊境,反倒讓大越安生了。

    只是,北狄若吞下漠北,只怕大越一戰,也是遲早之事。

    朝臣商議了整個上午,最後決定借糧五萬。

    大越勒緊褲腰帶,至少能撐到年底。

    穗穗手握玉璽蓋了章,盛元不敢讓大越將糧食送過來,親自派了精兵過來取。

    如今各國缺糧厲害,這批糧食足以讓人冒險。

    待這批糧食送走,已經快要開春。

    讓人心涼的是,快春後,冰雪依舊不曾融化。

    所有人的心,如墜谷底。

    “老天爺啊,您到底怎麼了啊?一年了啊,整整一年的冰雪,這是怎麼回事啊?”

    “到底出了什麼事,要如此折磨我們!”

    “地裏顆粒無收,房屋倒塌無數,我們該怎麼活啊。您要命,把我們這些老婆子的命帶走啊,把孩子留下。讓孩子活下去吧。”穗穗出宮後,踩在厚厚的冰層上,道路兩旁跪滿了百姓。

    如今溫度極低,幾乎每日都有人被活活凍死。

    孩子們的臉上都生了凍瘡,一動就疼的厲害。

    穗穗拉了拉身上的大氅,毛茸茸的,極其保暖。

    脖子上繫着一條紅色圍巾。

    站在雪地裏,看起來像是觀音座下的童女似的。

    這兩年,穗穗抽條了,瘦了許多。

    小臉上的嬰兒肥褪去,少了幾分圓潤,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眸子熠熠生輝。

    像是夜空最亮的繁星。

    吱呀一聲,門前的稻草屋裏有人開門了。

    這些稻草屋,都是家中被積雪壓斷了房梁,臨時搭建救災所用的。

    杵着柺杖,滿臉悲慼佝僂着腰的老太太,眼中渾濁,滿是絕望。

    此刻瞧見穗穗,眼睛亮了亮。

    “是小郡主呀?小郡主,您喫不喫紅薯?許久不見,您都餓瘦了……”

    “上次見您,您還臉盤圓圓的,雙下巴看起來就可愛。那會啊,咱們大越還風調雨順,不缺喫穿呢。”

    “現在啊,日子太難了。”

    老太太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兩個小紅薯。

    大概三指厚,只怕喫完都不足溫飽。

    紅薯皮有些燒焦了,一直溫在懷中尚有餘溫。

    滿是褶皺的手顫巍巍的將紅薯遞過來:“您喫吧。吃了長身子,我這老婆子,半隻腳進棺材啦,少喫兩口,給孩子們留活路。”

    穗穗看着眼前的紅薯,眼眶有些發熱。

    其實,住進災棚的百姓,一天只有兩個紅薯。

    早晚各一個。

    一天的口糧,老太太一口沒喫。

    穗穗時常出入皇宮,又經常出現在賑災一線,幾乎所有百姓都見過她。

    眼睜睜看着她那雙下巴,成了這巴掌大的小臉。

    穗穗深深吸了口氣:“您喫吧奶奶,您家中還有兒孫要照料,您若走了,孩子又該怎麼辦呢?”

    屋內,眼神烏黑的孩童眼睛直溜溜的看着紅薯,偷偷咽口水。

    穗穗溫柔卻又堅定地推了回去。

    老太太輕輕哽咽,如今天寒,誰也不知道自己睡一覺,還能不能醒過來。

    所有人的糧食,都成了救命的東西。

    穗穗查看了京城內外的賑災點,所有人都了無生機的縮在角落,她的眉頭幾乎壓緊了。

    “望山盛產煤,讓望山那邊把煤炭送往大越各地。每個災棚開兩個窗戶,各五斤炭,一天不要斷火。”

    “每個災棚內送一口鍋,有火多燒些熱水,夜裏泡泡腳不容易凍僵。”

    王公公站在她身後:“小郡主大善。”轉身便吩咐了下去。

    “以皇室的名義開張借條,週轉開來,記得還望山。”

    王公公頓了頓,並未阻止。

    望山盛產的煤,不是皇室所需要的銀絲炭。是最平凡的普通炭,但百姓一般砍柴供暖,望山的煤炭不好賣。

    在手裏積壓了不少。

    這也是望山總是貧瘠的緣故,握着資源卻賣不出去的苦惱。

    如今正好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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