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從醒過來,就不哭不笑不說話,不喫不喝整日發呆。

    穗穗出嫁後,她的閨房一直不曾動過。

    裏面的用具都是她曾經的。

    林氏坐在屋內,甚至感覺不到心痛。

    彷彿整個人都麻木了。

    養在她屋內的綠植,永遠也不會凋謝,永遠生機勃勃。

    可自從穗穗走後,她屋內的綠植瞬間失去生機,葉子枯黃,迴天乏力。

    林氏從櫃子裏找出穗穗第一次來言家的襁褓。

    十幾年過去,依舊嶄新。

    林氏抱着襁褓,整張臉埋在襁褓內,就像活死人一般不哭不鬧。

    “娘……娘,您哭出來吧。”阿月跪在她身邊。

    言星辰一雙眼睛紅腫,已經哭不出聲音來。

    言川鬍子拉碴早已不見曾經的俊俏,眼底滿是血絲和疲憊。

    “娘……穗穗不願你這樣的。穗穗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言川喉嚨沙啞,他不敢回想妹妹的事,想想就覺心頭劇痛。

    “她都快生了,還時常喚您進宮談心,娘,穗穗知道會難過的。”阿月抹了把眼淚,她把穗穗看的比兒子還親啊。

    “娘,您哭出來啊。您哭出來啊!!”

    林氏嘴脣都是咬出來的血跡,喉嚨啞的不像話。

    “我……我怎麼這麼蠢,竟然沒看出穗穗在託付後事。”林氏只有對自己的埋怨,自己的恨。

    “我只恨自己啊。恨自己沒看出穗穗的用意。”

    “我的穗穗,那麼嬌氣,那麼怕疼的孩子。她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的結局,她一個人走在赴死的路上啊!”

    “光是想想,我這心裏就跟刀子剜肉一般。”林氏輕輕吸了口氣,只覺吸進去的都是刀子。

    言川眼眸一顫。

    林氏哇的哭出聲來,與阿月抱着哭在一起。

    言川強忍着眼淚,推門而出。

    言平安白着臉站在門外。

    身形搖搖欲墜,她麻木道:“除了穗穗,這世上再無一人能補結界。”

    “我原想着,我是穗穗情根所化,又有了七情六慾,能替穗穗去死。”

    “卻不想……”

    平安眼淚嘩啦嘩啦掉。

    她原本以爲自己脫離蓮花化身,導致那池子枯萎。

    如今想來……

    只怕穗穗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自己是她的情根所化,蓮池內的靈氣盡數回到她身邊。

    她一開始,就打算獨自坦然赴死。

    言川微垂着頭,強忍着眼淚不落下來,對着平安點了點頭:“抱歉。”

    聲音顫抖,隨即快步離開。

    平安一個人踉蹌着去了蓮池,蓮池內一片枯黃,早已沒有曾經的熱鬧。

    石桌前,還有穗穗留下的小爐子。

    曾經她們在石桌前一起烤花生烤奶茶烤柿子。

    平安跌坐在木橋上,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指尖輕輕滑過。

    殷紅的血跡滴下。

    血跡中不含絲毫靈氣。

    平安痛哭流涕。

    半月之前,姐姐問她,有沒有什麼心願。

    當時她還未察覺異樣,只想着要替姐姐補結界,只回了一句:此生別無所求,若還有來生,想做個真正的凡人。能結婚生子,平平淡淡過一生。

    當時姐姐便摸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說道:我們平安善良可愛,一定能有好日子過的。

    後來,姐姐說想喫蓮池內的蓮藕。

    爲了保存,記得多送些帶泥的蓮藕進來。

    只怕……

    姐姐便是那個時候給她捏了泥人,在補結界的最後一刻,給予了創世神的力量。

    而現在……

    她真的成了凡人。

    願望實現,她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若是可以,她寧願做一輩子的精怪,也不願失去姐姐。

    因穗穗的離去,全城哀悼。

    並未有人強迫,全城默哀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兩個孩子滿月。

    傅九霄並未大辦滿月宴。

    只宴請了言家以及謝家,周家,與穗穗關係比較親厚的家族。

    宴席間也無大魚大肉,皆是素食。

    兩個孩子生的極好,奶呼呼胖嘟嘟的,像穗穗,又像傅九霄。

    兩個孩子性子也相反。

    “大皇子啊,聲音洪亮,若是尿了拉了扯着喉嚨放聲大哭。”

    “小公主呢,性子完全相反。性子懶呢。尿了哭了都懶得哭鬧。只睜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你,瞧着就古靈精怪的。”

    林氏抱着小公主,眼眶又紅了。

    與嬰兒時期的穗穗,有五六成相似。

    “名字取了嗎?”

    林氏壓下眼淚,抱着懷中孩子問道。

    傅九霄眉眼多了一絲溫柔:“取了,長子傅懷之,女兒傅知言。”

    林氏聽得這名字,眼眶便是一熱。

    低下頭才掩去了淚意。

    懷念誰,衆人皆知。

    “好名字……好名字。”林氏摸了摸孩子臉頰,素來高冷的小公主似有所覺,睜開了眸子。

    擡起小手掌,咿咿呀呀叫着,肉呼呼的小手便落在了林氏臉頰。

    林氏一愣。

    臉上的淚竟是被小公主無意擦去。

    她還咧起沒牙的嘴,朝着林氏咯咯直笑。

    林氏來不及悲傷,便朝她勾起了一抹笑容。

    傅九霄心裏酸溜溜的:“這孩子愛睡,不愛搭理人。她倒是愛親近母親。”傅九霄一直喚林氏母親。

    傅九霄有些坐不住,當即站起身,就朝着小公主伸出手。

    小公主方纔還咯吱咯吱直笑呢,瞧見他伸過來的手。

    彷彿被按了昏睡鍵一般,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小拳頭揉了揉眼睛,還張開嘴打了個哈欠。

    閉上了眸子。

    傅九霄!!!

    心底的悲傷都衝散了幾分。

    林氏笑的合不攏嘴。

    “睡着了睡着了呢,陛下,小公主大概是太困了。”林氏說着自己都不信,噗嗤笑出了聲。

    “是嗎?”傅九霄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她鼻子底下放了放。

    隨即眉頭一皺。

    “這孩子,是不是沒呼吸?”

    衆人一驚。

    言川立馬將手放到她鼻子下,面色一變。

    正要請太醫。

    “咦,有呼吸了?”言川狐疑的說道。

    桃綠面色有些扭曲,半響才弱弱道:“小公主,是那位的孩子,終究和凡間普通嬰孩有些不一樣的。想來,是有些神通在身上的。”

    傅九霄面色一變:“不用呼吸的神通?”

    桃紅少了一隻手,但她一直留在宮中照顧兩個孩子,傅九霄也更相信她們。

    她們幾乎是日夜留在兩個孩子身邊,自然更熟悉。

    桃紅輕咳一聲,面色有些尷尬:“其實,小公主時常這般。奴婢與桃紅時常提醒她呼吸。”

    “難道,孩子病了?”林氏猛地站起身,心都提了起來。

    桃紅眼睛一閉,破罐子破摔道:“有沒有可能,她真的是單純懶呢?”

    懶得呼吸罷了。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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