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依舊空落落的。
這三年，並未撫平他的心緒。
那些悔恨，那些思念，只一點點壓制在心底。
只等某一日破土而出，再也無法控制。
“說起來，明玄道君風華正茂，更是惹得無數女修傾慕。明玄道君可有意挑個道侶？”慶賀宴上，凌雲門掌門笑着道。
他身側坐着一個粉衣女子，女子一身羅裙，面若含春，眉宇間含着一絲嬌俏。
聽得父親此問，不由擡頭看向溫明玄。
卻見溫明玄面色微微一寒。
“道侶？明玄無意私情，只一心向道。”溫明玄語氣有些冷漠。
大師兄看着他，只覺如今的師弟越發深沉，讓人看不透。
從那日師父將他帶回來，就冷的像一塊寒冰一般。
如今，更甚。
唯一的不同，便是見到靈妙道君。
只是不知二人有何糾葛。
“明玄道君，修行一途長路漫漫，若有人相陪，必定會更順心。道君不妨考慮考慮。”凌雲門掌門拍了拍女兒的手。
修爲越高，子女緣越淺薄。
他千歲才得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裏驕縱慣了。
三年前一見溫明玄誤終身。
溫明玄摸了摸腰間破碎又強行粘上的玉佩。
“明玄已有髮妻。早無納妾之想。”溫明玄不欲多談，直言再娶便是妾。
那站在父親身邊的凌月卻是站起身。
她頗有些驕傲的站起來，一身法衣襯的她光彩照人。
眉宇間也滿是自信和驕縱。
“溫明玄，我不是你那人間的髮妻，只會拖累你。我有修爲，有天賦，更有強大的孃家。我會是最合適你的助力，絕不會拖累於你。”
“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女妻子，她配不上你。那樣一個賤人，讓你蒙羞，她也不配做你的妻子，更不配讓我做妾！我，足以與你相配！”凌月有這個自信。
“我凌月，不做妾。”
她相信自己，足以讓溫明玄心動。
他的髮妻，不過是個粗鄙凡人罷了。
那樣的人，怎能讓自己屈居她之下，一個凡人之下！
那是對她的侮辱！
溫明玄聽得她此話，霎時沉了臉。
袖子一甩，一道凌厲的掌風便朝着凌月而去。
凌掌門一擋，只覺手腕一陣麻木。
若打在凌月身上，只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放肆！”凌掌門猛地站起身，這是想要月兒的命！
凌月亦是驚恐的看向他。
溫明玄看向凌月的眼神，猶如看向一個死人。
“你也配與她相比？”
“你連她一絲一毫，也比不上！”溫明玄站起身。
“溫明玄，你這般做給誰看呢？難道殺妻證道的，不是你嗎？”凌月氣得眼眶發紅，不過是一個凡人，憑什麼讓他記掛，憑什麼自己比不上？！
溫明玄嘴角溢出一絲苦澀，好好的晉升大典，全場都有些尷尬。
溫明玄殺妻證道只在小道中流傳，從未有人正面質問過他。
“是我。殺她的是我！”
“配不上她，不及她的，亦是我。”溫明玄說完這一句，扭頭就走。
衆人卻是驚詫不已。
那凡女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讓驚才豔豔的溫明玄，承認不及她？
大師兄趕忙出來打圓場，讓人給衆位賓客送上了豐厚的回禮，才又急匆匆尋溫明玄。
慶賀大會結束後，溫明玄便稟明宗門，想要去凡間走一走。
“出去走走也好，你修行不過三四年，便擁有旁人千百年的修爲。修爲過快，心性容易出問題。”掌門並未有所阻攔。
他以爲，當年溫明玄拜在靈妙仙子手下，亦是心性出了問題。
溫明玄點了點頭。
“只是……你……”掌門看向愛徒，這是他四年前無意偶遇的弟子。
這個弟子，不論是心性亦或是天賦，都是他多年來最滿意的。
當年殺妻證道，斬斷塵緣，毫不猶豫的入了仙門。
如今……
“明玄，你該放下過去了。仙凡有別，即便當初你不分開，你遲早也會面臨生離死別。”
“你修行四年，便擁有了千年的壽元。她是凡人，你一個閉關，或許就是她的一生。你們，本就是不同的。她已死，你也該放下了。”掌門師尊嘆了口氣。
溫明玄微微斂着眉。
“師尊，她沒死。”溫明玄低低的笑出了聲。
眼裏都是淚。
師尊眉頭一皺，怎麼可能？
但溫明玄，此刻儼然不想再提。
直接離開了登仙門。
他站在京城時，頗有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之感。
他收斂了一身氣息，站在長街前，依舊惹得衆人頻頻側目。
他面目清俊，周身帶着一股超凡脫俗的氣息。
讓人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衆人皆是避讓開來。
他步步向前，順着記憶中的路線，站在姜家門前，姜家荒草叢生，落魄如斯，早已不見曾經的榮光。
溫家依舊在隔壁，幾個溫家老奴打理着溫家。
往事一幕幕浮現，可溫明玄，分不清是真是假。
那樣的小魚兒……
到底是真是假。
她真的……
愛過自己嗎？
溫明玄心頭空洞又苦澀。
一輛馬車經過他身邊時，車軲轆突的停下。
馬車透着隱隱的華貴，帶着一絲龍氣。
簾子掀開之時，溫明玄見到了年輕的新帝。
“溫明玄？”繼位的太子一身常服，眉宇間早已帶着幾分威嚴。
當年溫明玄替溫家討回了公道，老皇帝也發了罪己詔。
老皇帝日日惶恐，又揹負罵名，鬱鬱而終。
便將皇位傳給了太子。
凡間和修仙界有着深深的壁壘，即便是皇帝跟前也有些修行之人，但都是散修，對門派中事不算了解。
此刻，年輕皇帝一臉酸澀一臉羨慕的問道。
“溫明玄，當年你離開之時，我便忘了問你。爲何你與小魚兒並未一同去修仙門派？”
“怎麼你進了登仙門，她去了三清宗？”當年太子本想問一問，可又不願再見兩人恩愛。
“怎麼？你們兩夫妻還鬧矛盾了？”皇帝有些好笑。
“你可不能負小魚兒，姜家負你，她可不曾負你。她曾爲你磕千個響頭。”皇帝心裏酸溜溜的。
他只知兩人修行天賦極高，但並不知修真界小範圍內流傳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