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李寸心睡得很規矩,身體躺得板直,一點也沒挪動。

    旁邊多了個人,她不習慣,她也擔心自己奇差的睡姿冒犯到顏柏玉,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仍感覺自己的腦子是有一部分空出來清醒着,控制着她的身體不亂動。

    第二天早上,李寸心按時醒來,身軀僵硬痠痛。

    她躺在牀上伸了這個懶腰,手往頭頂的方向伸,雙腿死命舒展,把自己的身體像抻面一樣往兩頭拉,十個腳趾頭都張開了,伴隨着動作,鼻子裏禁不住長長哼吟了一聲。

    這一動,顏柏玉也醒了過來,這半個多月的生活讓她放鬆不少,但經年的習慣難改,一有響動,她還是會醒來,只是不像之前那樣緊張。

    李寸心坐起身,把身旁的被子壓了壓,不讓顏柏玉的腳頭露風,她輕聲道:“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顏柏玉也坐了起來,“我睡着,你穿什麼?”

    李寸心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她一共有三副毛皮,都是經年積攢,拿着石針綁着撕得細細的柔韌樹皮,將那些小張皮毛粗糙地縫製在一起,直到大小能遮蓋住身軀。

    這三張皮毛,兩張用來做了土牀和竹牀的牀單,還有一張被李寸心當冬衣穿着,昨晚這“冬衣”和顏柏玉的那張皮毛一起勻給了雲夏兩人使用。

    李寸心起牀活動,不可能只穿一件外套,還是得把竹牀下的這“牀單”抽出來穿着。

    “我已經醒了,再閉眼也睡不着。昨天還說要搭個牛棚呢,出了事沒做成,今天早點起,這牛棚能搭一點是一點。”顏柏玉以指做梳,輕輕地攏着頭髮。

    李寸心坐了一會兒,感覺後背被冷氣的舌頭舔舐得冰涼,但她的前身和手腳還埋在被子裏,因爲寒冷,她禁不住把身體貪婪地往被子裏縮,溫暖的被窩讓她舒適得縮脖子眯眼睛。

    她把腦袋擱在被子上,歪着頭看顏柏玉理頭髮。

    顏柏玉的長髮垂下來能到胸肋,髮質柔軟,烏雲一樣,因爲平時緊束頭髮,鬆開時,頭髮微微蜷曲。

    這直白的打量目光讓顏柏玉拘謹,她迎着目光看回去,撞上的是李寸心好奇純粹不帶惡意的目光。

    “你看什麼?”

    “你的頭髮看上去好軟。”李寸心笑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不像我的頭髮,硬梆梆的,扎手。”

    顏柏玉望着李寸心的腦袋,忍不住輕笑起來。

    李寸心的頭髮黑得發亮,像她這個人的生命力一樣堅硬旺盛,是會讓人羨慕的髮量,睡一覺起來後,頭髮就會炸得很厲害,往四面八方立起來,簇擁着那張臉,像是一朵向日葵。

    顏柏玉道:“好了,快起牀吧,越不動越不想動。”

    李寸心像是氣沉丹田般猛納一口氣憋住,迅速地揭開被子。

    只有果斷迅速的脫離這溫暖,讓自己來不及反悔,纔不會和這被窩纏纏綿綿難分難捨。

    她在心裏想,果然還是人多了擠着睡暖和。

    李寸心和顏柏玉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雲琇和夏晴也已經醒了,她們昨天昏迷了一天,睏意不重,醒得早,只是牀上柔軟暖和,讓她們不想動彈。

    “醒了正好,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李寸心問道。

    兩人都搖了搖頭,她們覺得此刻簡直不要太美好。

    李寸心鬆了口氣,顏柏玉說凍僵不是小問題,最怕病情反覆,要接下來幾天一直沒有不良反應,纔算過了這一關。

    雲琇和夏晴準備起牀,李寸心走到門邊,把那茅草簾子搬開,外邊清冷沁脾的寒氣涌進來,胳膊剛伸出來的兩人又縮了回去,躺在牀上。

    李寸心在竈裏點了火燒熱水,顏柏玉穿好衣服出來,李寸心讓她看着火,自己撿了一塊燃着的木頭在火盆裏,抱着火盆去了堂屋放在牀前。

    牀上的兩人正在做與寒冷鬥爭的勇士,冬天起牀最難受的莫過於穿上脫去的放了一夜變得冷冰冰的衣裳。

    “先把衣服烘一烘,再穿上就沒那麼難受了,也不會受凍。”李寸心坐在木墩上,把兩人的襪子擰了出來,放在火上烘着。

    兩人用皮毛把自己包裹住,抱着衣服挪到牀邊來,有樣學樣。

    木頭焦黑的裂縫裏發着岩漿一樣的紅光,火舌噴吐,溫度灼人,烘一烘,衣裳便熱乎乎的。

    外頭白茫茫一片,雪光照耀得滿屋清亮,火焰的光把李寸心的面目染得格外溫暖慈和。

    夏晴發着怔,依稀回憶起小時候過年,那時候的南方冬天也會下雪,那時候每逢過年閤家團圓。

    她心裏一動,說不清是難過是感動,她喉嚨裏癢癢的,向着李寸心叫道:“媽媽。”

    李寸心瞪着眼睛,確定夏晴剛纔叫的自己,知道她在開玩笑,笑道:“我可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女兒,別佔我便宜。”

    夏晴笑嘻嘻摟住她的胳膊,“我叫你媽,要佔也是你佔我便宜。”

    李寸心把襪子塞給她,“寒從腳下生,把襪子穿上,別光着腳丫子踩在地上。”

    李寸心站起身,夏晴又一把抱住她的腰,口裏更歡地叫,“媽媽,媽媽。”

    顏柏玉端着熱水進來給三人洗臉,“你什麼時候認的女兒?”

    李寸心道:“她發癲。”

    三人洗過臉後,雲琇穿好了衣服,跟着李寸心去了廚房。顏柏玉提醒她們不要着涼,最好是少出門,但兩個人躺了一整天,骨頭都要軟了,呆不住。

    李寸心遞給雲琇一條楊柳枝。雲琇握着楊柳枝一臉茫然。

    “把這個咬碎了用來刷牙。”

    “怎麼咬?”

    “順着枝幹咬成刷子的形狀。”李寸心把竈臺上的陶罐拿了過來,在雲琇毫無準備的狀態下打了開來,“咬碎了沾點鹽,可以殺菌。”

    雲琇的像是卡了殼的機器,很突兀地停住了不動,那一雙眼睛瞪圓了,看看李寸心,又看向那罐子裏白雪一樣的晶體。

    “你,你居然一臉平常地拿出來。”她的眉心顫抖,眼眶竟紅了,浮着一層水光,她失聲笑了一聲出來。

    李寸心茫然,“怎麼了?”

    “這是鹽啊。”雲琇激動得聲音打顫。

    現代的便利讓人很容易的遺忘了在古代鹽的貴重,它是人生存所必需,是百味之首,是一大經濟收益,是統治者所必要掌控的。

    現代社會隨便找個小店,一塊五就能買回一包鹽,要不了十分鐘。

    在這鬼地方,一年到頭活人都見不了一個,能喫飽就不錯了,弄到鹽,真是稀奇。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