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琇一大早就開始在廚房裏煉豬油,那豬板油切段焯水過後,加入清水熬煮,一開始的油脂還是乳白色,逐漸變得透明,香味濃郁,蓋過煙火的味道,把一行還在睡覺的人饞蟲勾了出來,唾液分泌,胃部蠕動到抽痛。

    這熬豬油時的味道實在太香,卻又很難說清這種獨特的香味到底是肉香,還是油香。

    雲琇在陶鍋裏撒上鹽和花椒,將清透的琥珀色豬油舀進小陶鍋裏,冷卻後便凝成雪白膏狀固體。

    雲琇將油渣盛出來另放,趁着鍋裏還有點油底,將從鵝窩裏掏出來的五顆鵝蛋加了鹽打散,蛋液一下鍋便滋滋得響,雲琇拿着鍋鏟翻炒,不一會兒,噴香酥黃的炒鵝蛋出了鍋,在盤裏堆成小山。

    現在他們人數添了,勞力多了,與之相對應消耗的食物資源也在增加,煮的飯暫且不論,就說這做菜,要是菜樣不多做,那麼必得增加菜量,最後分到每人碗裏的也不算多。

    雲琇拿豬油渣炒了白菜,兩盤菜上桌,再添上白米飯,應付早餐。

    兩邊屋子一共十個人,陸續起了牀,桌上菜雖然只有兩盤,嗅着卻令人口舌生津,於木陽偷偷伸手想要捏一點炒鵝蛋嚐嚐,那金黃色澤上的油光簡直誘人,手還沒伸過去,被李寸心打了回來,“洗臉刷牙去。”

    於木陽訕訕收回手,拿了根楊柳枝沾了鹽和趙蓬萊、王燃一起蹲在門口刷牙。

    入冬以後,蟲鳥走獸隱跡,四周怪冷清。

    於木陽看到從池塘打水回來的人,朝他們這邊看了兩眼,回了他們隔壁的那間茅草屋。

    於木陽把楊柳枝從口裏拿出來,吐了口唾沫,身子伸過去低聲和兩人道:“趙哥,王哥,我看隔壁那三個人不是個善茬,遲早要和我們幹起來。”

    他是個男人,還能不知道男人怎麼想。

    到了異世界,沒了人際關係和社會法律束縛,道德與獸性的交戰中,獸性佔據上風,底線被拉低,對力量和權力的崇拜被激發,讓他們就跟一頭雄獅子似的,有了征服欲,想要對領地絕對掌控。

    能力強大的一方佔據主導地位,就像兩頭獅子搏殺,贏得的一方佔據領地。三人對生爲女人的夏晴幾人態度輕慢,於木陽閉着眼都能猜到三人心底怎麼想的。

    像這種人,要麼叫他心服口服,俯首稱臣,要麼就是驅逐他們,讓他們不敢來犯。

    王燃說道:“這些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想安生過日子的,不一起住就不一起住吧,可他們也沒個做鄰居的樣。”

    於木陽說道:“咱找個時間幹他一仗。”這事他不敢找許印,要說所有人裏論武力值,單挑肯定沒一個打得過許印,但許印這人特正氣,於木陽在他跟前慫得跟只鵪鶉似的,看他跟看自己老爹一樣,哪有找自己老爹一起出去幹架的。

    “不成。”趙蓬萊說道:“你做事情也要講個名正言順,那三人沒犯事你就給來上一棒,不成了排除異己嗎,這種思想傾向很危險,要不得。”

    李寸心在屋裏叫道:“你們三個還沒刷完牙?今天早上別喫飯了,啃樹枝吧。”

    三個人“呸”地往外吐植物纖維,去廚房裏舀了水漱口,趙蓬萊向於木陽道:“而且這事,你別瞞着李寸心,她現在是村長了,我們自己定的,就得自己守這規矩章程,這種事情你就不能越過她自己做主。”

    “嘿?”於木陽嘶了口氣,低聲罵道:“媽的,老古板。”

    三人洗了把臉,等人齊了開飯。

    現在是冬天,人體需要堆積脂肪防寒,衆人又是乾的體力活,胃裏渴求着油葷。

    夏晴挑了一筷子豬油渣炒白菜,混着米飯下肚,滿口的鹹香,食指大動,喫得滿嘴油,“用這豬油炒菜比肉還香。”

    於木陽端着盤子往飯

    裏倒湯汁,再蓋上一點炒碎的鵝蛋,一碗蓋澆飯喫得他把剛纔的事全拋到了腦後。

    喫完飯後,王燃等人便去往工坊冶煉,一直到晚飯時間纔回來,工坊裏的水罐是每天帶去的,用不着送水,但中午的時候,衆人要過去送一趟午飯。

    雲琇在家裏收拾,夏晴和趙蓬萊商討着新屋屋架形制,老大匍伏在屋前打哈欠。

    顏柏玉抱着飯盆拿着飯碗,李寸心端着兩碗菜,往工坊去送飯。

    兩人送完飯,等衆人喫完了午飯,收拾了碗筷回來,老二和老三在光禿禿的林子裏撒歡,跟在兩人身前身後的跑。

    這片落葉林,春來時茂盛,枝葉伸展,濃蔭成片,配合着叢生的雜草遮遮蔽視線,現在雜草被衆人薅了一大片,林子在衆人的活動中出現一條泥巴乾硬不生雜草的小道,路上有人,隔得老遠就能看到。

    遠處的樹幹旁靠着一個男人,正是那三人中較瘦弱的那一個,這個人顯然不是閒着無聊靠那發呆,這人是在等她們。

    顏柏玉目光一凝,將李寸心的步子攔了一攔,語調發沉地喚道:“老二,老三。”

    兩條灰狼靈性高智力足,用不着顏柏玉明確指令,僅憑顏柏玉的語氣變化便調整了狀態,對前方出現的陌生氣息警戒起來,兩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壓低了身形進入戰鬥狀態向那個男人逼近。

    那個男人也有些忌憚兩條健壯的灰狼,懼怕地往後退了兩步,卻沒有離開,而是看向走來的李寸心和顏柏玉,向兩人鞠了一躬。

    顏柏玉戒備地問:“你特意等在這裏,是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男人有些緊張,沉默了片刻,開口時卻異常直白,“我叫馮槐,我想加入你們的村子。”

    李寸心和顏柏玉看了對方一眼,眼裏都流露出困惑和驚訝的神情。

    茅草屋裏的兩人一直沒等到同伴回來。

    那領頭人拿着燧石敲打生火,準備做晚飯,瞟了眼一旁編織草蓆的男人,說道:“出去找找,怎麼出去打個水磨磨唧唧,到現在還沒回來。”

    編織草蓆的男人站起身,出了茅草屋,向池塘方向找去,卻沒看到半個人影,他往回走時,看到土坯屋方向。

    男人神情一變,那久久不歸的同伴不在別處,就離得這樣近,站在隔壁的土坯屋的院落前。

    男人快步走過去,只見馮槐一手握着鏨子,一手拿着石錘,身前的木架子上隔着一塊盆大的圓盤形石頭,這青白的石頭圓形並不規則,被馮槐一點點敲打去邊角,逐漸趨於圓形。

    男人驚愕不已,問道:“馮槐,你在這幹什麼?”

    馮槐拿胳膊抹了把額頭的汗,回頭見到同伴,說道:“做石磨。”

    男人瞧見堂屋裏的人望過來的目光,壓低了聲罵道:“我他媽是問你爲什麼在這邊!”

    馮槐面對男人陰沉的臉色,神情異常平靜,他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像是陳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就像你想的那樣,我加入他們的村子了。”

    “你媽的……”男人喃喃道。他喘着氣,卻因馮槐的冷靜而有些茫然,他說道:“太史不會答應讓你過來的。”

    馮槐說道:“他不是我爹媽,也不是我主子,我們到這個世界上,是沒辦法,要活下去只能搭夥過日子,我們是合作關係,我有自由選擇的權力。我想去哪,用不着他答應。”

    “你!”男人看了眼屋裏站起來的人,目光落到馮槐身上,“他不會放過你的。”

    馮槐站在原地,就那麼看着男人繞過倉庫前的竹屋,走到那一邊去,瞧不見身影。

    不一會兒,男人跟在一身冬裝的領頭人後邊走了過來。

    衆人已從馮槐口中得知,那個男人叫苗炳,天賦是他們所猜想的工藝2:竹匠,那個領頭人

    叫太史桓,天賦是百科。

    百科這種天賦,能識別所有動植物、金屬玉石礦產,瞭解它們的特性,明白他們的作用,因爲這項天賦,三人在野外知道了哪些植物動物可以作爲食物,方能生存至如今,而太史桓也是因爲這項天賦,加上力量在三人中最強,而成爲三人中的頭領。

    太史桓的面色陰鬱到發白,就如同半融的青白的積雪,飄着一層冰冷的寒氣,眼裏卻像是潑了石油黑亮中燃起滔天的火,狠狠盯視着馮槐,像要將他吞吃了一樣。

    馮槐起初還能撐着和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將目光移到別處。

    太史桓氣咻咻問道:“你要留在這邊?”

    許久,馮槐說道:“我要留在這邊。”

    太史桓上去就是一腳,把馮槐踹得往前踉蹌跌倒,趴在了自己鑿的石磨上。

    許印大步流星,往中間一插,像一堵鐵牆橫亙中間,他伸手一推,把太史桓推得往後趔趄兩步,離遠了些。

    許印沉聲道:“做什麼!”

    太史桓看了眼李寸心,問馮槐道:“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馮槐捂着被踹的地方站起來,不說話。

    太史桓左右看了眼對面的人,喘着氣點着頭,罵罵咧咧,對馮槐道:“賤骨頭!”忿然離開。

    苗炳看了馮槐兩眼,神情複雜,最終也跟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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