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禮挪出位置躺下,想到白天在醫院的事,忍不住轉頭朝睡在一旁的人看了一眼。
他發現自己結婚兩個月以來,還從未好好打量過這位新婚妻子。
或者說,他從未有過這個想法。
嚴格來說,姜央不能算是他的伴侶。
當初他娶她,不過是因爲在他最失意的時候恰巧遇見了最失意的她。
當時她站在河邊要自殺,被他給救了起來,無論是出於一時的憐憫也好,堵住幽幽之口也罷,總之,他把她娶回來了。
兩人之間達成某種默契,形成各取所需的關係。
在未來某個比較成熟的時間點,再自動解除這種關係,對他跟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發現他出差一個月回到家,她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跟當初那個一心尋死的女人完全不同。
阮文禮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神蹟,一切的不合理都可以找出根結。
不過他覺得自己似乎並不迫於知道事實的真相,反而樂於看她在他面前演戲的感覺,那種自作聰明又看似一派天真的表情。
阮文禮眯起眼睛,靜靜看了她一會,關燈躺下。
清晨,姜央從睡夢裏驚醒,出了一身的汗。
她坐起來,發現外面天已經亮了。
阮文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此刻,正安靜地睡在一旁。
阮文禮睡覺時也不能完全放鬆下來,眉頭微微蹙着。
姜央昨天晚上本來想等他回來的,爲此還特地找了本名著來看,可惜名著催眠,反而睡得更快了。
姜央看了一眼旁邊的時鐘,已經七點了,通常這個時候阮文禮早就起牀了,她猜他是太累了。
這些天下來,姜央幾乎沒見他睡過一個整覺。
爲了不打擾他睡覺,姜央輕手輕腳從牀上下來,小心關上門下樓。
阮子銘坐在餐桌喝牛奶,聽到腳步聲,他看了她一眼,繼續喝杯子裏的牛奶。
黃阿姨從廚房走出來道:“太太起來了,有小米粥跟牛奶,您要什麼?”
“給我盛碗小米粥吧,謝謝。”
姜央坐到餐桌上,等飯的時候,她看了看對面的阮子銘,“幾點上課?”
阮子銘不理她,繼續喝牛奶。
姜央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這樣不理不睬,等飯上來,便自顧自地喝起自己的小米粥。
阮子銘看着她身上的睡衣,又朝樓上看了一眼道:“我爸呢?”
“還在睡覺。”姜央擡頭看着他,“你找你爸有事?”
阮子銘抿着脣沒吭聲,過了一會道:“你今天做什麼?”
“可能要回孃家一趟。”
“然後呢?”
“是不是被叫家長?”
阮子銘愕了愕,似乎被嚇得不輕。
姜央倒是一派嫺熟,畢竟她自己也纔沒長大多久,太瞭解現在小孩的心思,所以也沒必要跟他兜圈子,直接點破。
阮子銘臉紅了紅道:“纔不是,我們學校舉辦春季運動會,老師給我報了名參加長跑,爲了安全起見讓請家長過去簽字確認,我想反正你在家閒着也是閒着,可以到我學校一趟,順便幫我簽字。”
姜央吃了一口小米粥,神色淡淡看着對面那張跟阮文禮很像的臉。
姜央甚至有種錯覺,如果現在好好養阮子銘,是不是將來就能收穫一個溫柔可愛的小阮文禮?
“而且,我很忙的好吧?”
姜央發出抗議。
阮子銘戚了一聲道:“我都聽黃阿姨說了,你現在沒工作,所以每天就在家閒着,能有什麼好忙的?”
姜央表示不能反駁,不過還是道:“我現在雖然沒工作,不代表我沒有工作的能力,遲早有一天我會成爲大富翁,比你爸還有錢。”
阮子銘自覺地把她的話當成一個笑話來聽,“那你到底去不去?”
姜央想了想道:“我要問過你爸才能決定。”
阮子銘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那算了,你不要問他,就當我沒說過。”
阮子銘喝完杯子裏的牛奶,拎起書包往外走。
姜央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出了會神,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她轉頭看了一眼。
阮文禮衣衫整齊從樓上下來。
“你起來了?有牛奶跟小米粥,你要喫什麼?”
“牛奶吧。”
阮文禮的聲音有點啞。
姜央站起來,親自到廚房給他倒了杯牛奶端出來,阮文禮接過牛奶杯坐下抿了一口,看着對面的空牛奶杯道:“阮子銘呢?”
“剛上學去了。”
阮文禮恩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姜央想着剛纔阮子銘的話,遲疑着要不要開口。
最後,她決定還是不要摻和這對父子之間的事。
阮文禮喝完牛奶便站了起來,“我上班了。”
“恩,慢走。”
目送阮文禮出了大門,姜央也沒胃口再喫早飯,到廚房叫黃阿姨幫她備車,然後匆匆跑上樓洗漱換衣服。
姜央特地換了一身褲裝,從樓上下來,看到汪長青已經候在那裏。
黃阿姨手裏拎着兩大袋東西從廚房出來。
姜央道:“今天不用了,黃阿姨,留着家裏喫吧。”
黃阿姨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姜央對她笑笑,“以後我孃家的東西我會自己看着辦的,要是我沒吩咐你就不用準備。”
“哦,好的太太。”
“小汪,我們走吧。”
姜央看了一眼旁邊那個看上去已經三十多歲的男人,隱約覺得叫小汪有點不合適,不過,誰讓她是阮文禮的太太呢,阮文禮比小汪大。
姜央第二次回孃家,已經不如第一次那樣忐忑不安。
下了車,姜央道:“你在車裏等我就好,我一會就回來。”
“好的,太太。”
姜央獨自沿黑暗狹窄的樓梯來到三樓的孃家。
張桂田過來開門,看到是她,臉上浮起幾絲不悅,然後又低頭朝她空着的雙手看了一眼,表情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怎麼沒拿東西?小汪呢?”
“我回來得急。”姜央解釋。
張桂田雖說不滿,卻也暫時不計較了,推開門讓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