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不能說話有不能說話的好處。
至少不必再說些違心的話,只需要點頭搖頭或微笑就好。
今天是在裴太太家做客,裴太太不免熱情了些。
其他人也都很給面子,一個勁誇點心做得好,茶水泡得好,家裏佈置得好云云。
姜央也跟着點頭附和。
中間,她偶爾能聽見男人們那邊的談笑聲。
男客都是太太團的男人,上次她見過的,從聲音能分辨得出現在說話的是廖先生,接下來是聞祕書。
只是一直沒聽見阮文禮的聲音。
而阮子銘剛纔一進門就被帶走了。
姜央抽空遠遠一望,看到阮文禮父子倆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坐在兩張竹椅上,阮文禮姿態優雅閒適,嘴邊蓄着幾絲溫和的笑意,面對衆人你吹我捧,時爾傾聽,時爾開口接上簡單的字句。
阮子銘則一語不發,神色淡淡坐在那裏,看上去似乎在認真聽大人們聊天,實則心思早就飄遠了,甚至抽空還能打量一下院子。
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對父子都是絕對優秀的。
尤其父子倆坐在一起的樣子,更是賞心悅目到了極致。
翩翩若少年,玉樹臨風前。
姜央看着看着,不覺就笑了出來,這要是她兒子就好了。
直到聽見耳邊裴太太的聲音:“阮太太,喫葡萄。”
姜央轉過頭,看着面前一盤新鮮的青葡萄。
“早上才送過來的,是老裴他們部裏的福利,這個時候不是季節,葡萄不大甜,不過喫個新鮮,你嚐嚐。”
姜央笑着點了下頭,拿了兩顆放在手心,卻不由地想到青葡萄在阮文禮手指翻動的樣子。
她趕緊把葡萄塞進嘴裏。
“對了,聞太太,今天怎麼不帶你家孩子來?”
終於聊到孩子了嗎,姜央正了正色,隨時準備露出羨慕的眼神。
聞太太卻是無甚興趣的樣子,氣虛道:“這不是又快考試了嘛,他上個月摸底考成績不大好,他爸發了很大的脾氣,這個週末我給他請了老師在家學習,就不帶他出來了,省得他分心。”
“那廖太太你呢?你家孩子學習不是挺好的嘛!怎麼也不讓他出來玩。”
廖太太同樣被cue,卻是一臉洋洋自得,“他那些成績在三線也只能算是勉勉強強,到了大地方就更不夠瞧了,不過這孩子肯努力這一點倒還好,今天週末,是他學琴的時間,所以我就不帶他來了。”
說完又看了一眼聞太太:“聞太,要我說你也別太擔心,你跟聞祕書都是知識份子,難道還培養不出來一個孩子?聞陽將來一定不會差的。”
“你說這話倒不假,三線這教課水平再好也有限,我聽我們家聞陽說說廖海洋他們班來了個轉學生,把他的年級第一給擠下去了,上個月摸底把海洋氣的還當着全班的面哭鼻子了呢,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姜央坐在那裏,看到兩位太太雖然嘴角仍帶着笑,可她已經能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殺氣,並慶幸自己還沒孩子,不用被拉出來公開處刑。
這個話題似乎沒她什麼事。
於是姜央安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順便又吃了一顆青葡萄。
有點酸,不如早上阮文禮喂她的甜。
想到自己又開始分神了,姜央定了定神,繼續端坐微笑。
她纔剛把坐姿調整好,就看到剛纔cue了一圈人的張太太突然將話鋒一轉,對着她道:“阮太太,你家子銘不是剛轉學來的嗎?他不就是跟廖海洋一個班嗎?”
聞太高興地一拍手,“對哦,我怎麼忘了呢,我早就聽說子銘這孩子學習很好,我怎麼沒想到呢,阮太,以後你有空,你可得讓子銘在學校多幫襯着我們家聞陽一點。”
姜央還沉浸在剛纔那句“你們家子銘”的用詞上,突然看到聞太太對她這麼熱情,緊張地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不過轉念想到她今天不用說話,於是微笑示意後便又心安理得繼續沉默下去。
張太太也知失言,忙招呼大家喝茶,以圖緩解氣氛,可廖太太卻不打算就此結束話題,若有所指地道:“子銘學習好也是應該的,畢竟他從小在上京長大,又有阮老先生跟老太太時時教導,阮文禮以前功課就很好嘛,還有他媽。”
姜央剛聽到阮子銘他媽,正要屏氣凝神去細聽,就聽見那邊的裴太太咳了一聲道:“行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做飯吧。”
裴太太發了話,於是大家都跟着起來挪到廚房去。
而且她發現三線的太太圈聚會確實是跟頂樓有所不同的,因爲大家聚會的內容除了喝茶喝咖啡聊的八卦之外,還會像逢年過節時家族裏的女人們一樣,聚在一起做食物。
男人們則在一旁說話聊天。
姜央莫名覺得這場景有點眼熟,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讓她上桌?
姜央小聲腹誹了一句,在分任務的時候主動挑了到外面燉肉的活。
幾位太太做的都是精緻的小點心跟南方小菜,像這樣又要燒鍋又要弄柴禾之類的苦差事自然沒人選。
於是姜央如願以償來到院子裏,稍微觀察了一下後就開始點火。
阮子銘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看着她趴在那裏用筒子吹火,語聲淡淡道:“被欺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