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燈光昏暗。

    地下一層的幾間屋子裏都已經沒有人了,只有走廊最末的一間房仍舊亮着燈。

    昏黃的光暈從門縫透出。

    張明權跟阮文禮隔着門朝裏看了一眼,一個年輕幹事坐在那裏。

    不遠處的鐵門裏,是裴曼桐。

    她抱腿坐在那裏,頭髮披散,兩眼空洞。

    不過看上去仍不算太糟,至少衣服什麼都是乾淨的。

    張明權解釋:“剛纔送到醫院搶救,回來給她換了身衣服,她家裏人每天都會給她送東西。”

    張明權說完自嘲,“說是送東西,賊眉鼠眼的,也不知在幹什麼。”

    跟他平級?

    阮文禮皺皺眉,除了裴宗明,他想不到還有誰?

    張明權推開門進去,阮文禮收起思緒,跟着進去。

    “人還老實嗎?”

    年輕幹事搖頭,“又折騰半天,大夫給打了一針纔沒再鬧了。”

    阮文禮朝鐵門裏的人看了一眼。

    裴曼桐原本低着頭,聽見聲音,她擡起頭,目光看着阮文禮。

    張明權看看兩人,對年輕幹事使了個眼色,將房間留給兩人。

    阮文禮半夜被叫出來,情緒明顯不佳,語氣也不怎麼好。

    “聽說你要見我?你有什麼話說。”他儘量壓着怒火。

    “文禮,那件事我不是有意的。”

    裴曼桐想要解釋,剛開口就被阮文禮的臉色勸退。

    阮文禮皺皺眉頭,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想坐,但問詢室一切都太過糟糕。

    最終他選擇站在那裏說話。

    “這件事情已經沒必再說,如果你想說那件事,大可不必,你可以不接受退婚,但你不能把主意打到明熙的身上,你以爲我不會知道嗎?”

    “這是個誤會,我那天喝多了,我去找大哥,我想讓他幫我求情,他那天穿着你們的軍服,我喝多了,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爲了掩蓋罪行讓江成在明熙的車裏做了手腳?讓他剎車不及釀成慘禍。”

    “我沒有讓江成這麼做,是他自己要這麼做的,他氣不過你拋棄我,更氣不過……大哥佔我便宜,所以才自作主張做了這件事,我也是事後被告知的。”

    “你還在狡辯?”

    “我承認我對大哥用了些手段,但那天我喝多了,我把他錯認成了你,跌落崖那件事,完全是江成的個人的想法,事後我被他要挾,不得不給他錢。”

    裴曼桐這些天一直都是這個說法,事情過去這麼久,該有人證物證都已經找不到了。

    江成跟裴曼桐兩人互相推諉,羅生門。

    這也正是這件案子遲遲不能了結的原因。

    門外,張明權聽到這裏便走開了。

    他原想借阮文禮套些口供,可裴曼桐遠比想象中要警覺。

    阮文禮也沒想到裴曼桐口風這麼緊,他頓了頓:“我以爲我們可以說些真話了,既然如此……”

    阮文禮不欲再說,轉身朝門口走去。

    裴曼桐見他要走,情緒徹底崩潰。

    “難道你爲了那個女人,真的想讓我去死嗎?我們還有子銘呀,看在子銘的份上……”

    阮文禮聽她提起子銘,頓時升起一股火氣,之前壓抑的怒火瘋狂上涌。

    他停下來,轉回頭,目光冷冷打量她。

    “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裏聽到這個名字,還有,不要拿死來威脅我,如果你真的想死,請自便。”

    裴曼桐嘴脣翕動。

    阮文禮這最後一句話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眼看着他出了門,裴曼桐無力地坐在地上。

    想到他厭棄的目光,裴曼桐從袖子裏摸出剛剛藏起來刀片……

    **

    走廊上,阮文禮跟張明權小聲說了幾句。

    聽見那邊年輕幹事的驚呼,兩人同時朝問詢室跑去。

    鐵門裏,一大灘血從裏面流出。

    裴曼桐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像兩個黑漆漆的洞,隔着慌亂的人羣望着他。

    阮文禮站在那裏,感覺到一片冷意。

    裴曼桐看他一眼,什麼都沒說,隨即低下頭,將手裏的刀片朝着血淋淋的手腕用力割下。

    張明權叫了一聲,衝過去按住她的手,隨即吩咐幹事,“快叫大夫。”

    幾個年輕幹事衝進來,按住發瘋的裴曼桐,奪過她手裏的刀片。

    過了一會,隊醫也趕了過來,對她進行了包紮處理。

    **

    一個小時後,這一切才平息下來。

    裴曼桐打了一針安定,不過人還清醒着,只是已經沒力氣再鬧了,無力地躺在那裏。

    隔着一道門的小屋裏,張明權顯得有些疲憊,站在水池邊洗手。

    剛纔奪刀片的時候,他的手被割了一下。

    年輕大夫拿着紗布過來給他包紮,消毒水倒上去有點刺痛

    張明權皺皺眉,用空出來的那隻手點菸,阮文禮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了。

    “謝了。”

    張明權吸了口煙,有些後怕:“餓了幾天,想不到她勁還挺大。”

    阮文禮默不作聲,擡頭看着那扇小門,“她這幾天一直這麼鬧嗎?”

    “是啊,看着跟真的似的,傷口那麼深,不像是要假死的樣子,把我們都要騙過去了。”

    阮文禮沉吟片刻,她推開那扇小門,裏面的人看到他紛紛退到一旁。

    裴曼桐不再像剛纔那樣激動,聲音虛弱,卻咬字清晰。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你休想用那個女人來羞辱我,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嗎?你會如願的。”

    阮文禮手插口袋站在牀邊,漠然盯着她看了半晌。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平靜道:“你不會死的。”

    裴曼桐愣了愣,平靜地臉上隨即露出一絲狂躁與憤怒。

    “阮文禮!”

    **

    走廊上回蕩着裴曼桐憤怒的狂吼。

    阮文禮從問詢室出來,擡頭看了一眼天,天已經矇矇亮了。

    經過一夜,他臉上明顯露出幾分疲態,寡冷的眸透着幾分寒意。

    肖春林走上前,將手裏的外套給他披上,“事情辦完了?”

    阮文禮恩了一聲,兩人朝那邊的停車場走去。

    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叫住他:“文禮。”

    阮文禮看着來人,眉頭一皺,輕輕笑了。

    “我還在想裴家還有什麼人,原來是你啊。”

    王茂羣臉色有點尷尬,“文禮,你別誤會,我是個外人,裴家現在一團亂,我就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來給她送點東西。”

    “是嗎?”

    阮文禮輕輕一笑,目光在他臉上掃視:“難道不是守在這裏看她什麼時候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