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機場,小陳拿着特別通行證帶她通關,登機。
公務機上還有兩位男士,是阮文禮生意上的朋友。
兩人上前來對姜央打過招呼,便坐回到後面,留出空間給姜央休息。
姜央擡腕看了看錶,再有十分鐘就要起飛。
舷窗外是巨大的落地坪,天氣灰濛濛全是霧氣。
黃阿姨將一條薄毯蓋在她腿上。
小陳打完電話,從過道走出來。
不知是因爲上了飛機,還是心裏石頭落地,她不再像之前劍拔弩張,反而安靜下來。
姜央虛弱地躺在那裏,毯子下面身體薄得像片紙。
“上京方面我已經安排好了,您可以放心。”
姜央小聲說了句“好”,便安靜地合上眼。
她要睡一覺。
睡一覺,纔有精神找阮文禮。
**
姜央的飛機抵達上京時,天已經天黑了。
停機坪下起濛濛細雨,黃阿姨撐了一把傘,小心扶着她。
姜央走下飛機,看到不遠處的安南宮明跟林安娜。
小陳道:“是我通知他們的。”
姜央走上前,林安娜快速迎上來,“姜央,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
林安娜早知道她會急火攻心地回來,在電話裏就跟她明說了。
姜央無意追究這個,她道:“他人在哪?”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姜央,我先幫你找個地方休息,阮廠長的事慢慢再說。”
林安娜覺得姜央臉色很不好。
南宮明也道:“阮太太,阮文禮這次是去林場,又不是去農場,您不用太擔心他。”
南宮明試圖開玩笑,發現姜央沒笑。
林安娜瞪他一眼,轉頭對姜央道:“姜央,南宮說得對,他們內部之間借調是常事,阮廠長下去歷練歷練對他也是好事。”
大家極力粉飾着太平。
姜央抿着脣,上京下了點雨,氣溫急轉直下,幾乎一夜回冬。
黃阿姨撐着傘,雨點落在傘面上的聲音清晰而急促,她腳下地面溼漉漉的。
姜央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南宮明看了一眼手錶,“昨晚出發的,走了大半天了,這會應該快到了。”
阮文禮被髮配的那個林場離上京不算太遠,一天一夜的車程。
以前是片寨田,因爲土質太硬,後來才改種樹,這些年沒人打理已經荒廢了。
他想象阮文禮刨坑種樹的樣子。
一個沒空調連活都不幹的人,能好好種樹嗎?
姜央在雨傘下說了句什麼。
南宮明沒聽清,伸着耳朵問了一聲,“什麼?”
姜央:“送我去林場。”
南宮明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他停頓了一下。
“阮太太,那地方不適合女人去,沒喫沒喝的還沒水,你快要生了,到時候又是小娃娃又是坐月子的,阮廠長是顧你還是顧工作啊?”
姜央沒想到條件會這麼艱苦,她似乎明白了阮文禮的苦心安排。
她想象不出優雅如阮文禮,吹毛求疵的阮文禮要如何在那種情況下生活。
**
一排車子在一片漆黑的山路上行駛。
李治平坐在副駕的位置,偶爾掃一眼後座的阮文禮。
阮文禮還算平靜。
他身上蓋一件大衣,閉眸靠在後座上休息。
他們的車子後面,跟着兩輛車子,裏面的人李治平不認識。
是陳同升派來押送阮文禮的,那些人穿便服,說是林場的人,不過眼神精銳,看上去不像。
這些人一路上都不說話,李治平第一次見這樣的情形,也不敢貿然開口去問。好在路上相安無事,再有幾公里就到了。
肖春林的車子跟在最後。
他跟了一路,不知是有什麼要緊事。
李治平在一個休息站道:“在這裏停一下,車子要加點油。”
司機將車子停下,後車的人過來道:“怎麼停了?”
李治平給他們解釋了一句,車子停下加油的功夫,他叫醒後座的阮文禮:“阮廠長,您下來喝點水換換腿。”
李治平替他拉開車門。
阮文禮下了車,手插口袋悠閒地站着那裏,稍微活活動動筋骨。
阮文禮聽見自己骨頭咔咔作響的聲音。
陳同升那輛老吉普睡得他骨頭疼,不知道他平時怎麼坐的。
“您喝點茶。”
李治平進去借了些熱水,倒在保溫杯裏遞給他。
阮文禮接過杯子道:“謝了。”
阮文禮端着他的保溫杯輕輕吹了兩下,轉頭看到後面的肖春林,他走上前。
那些人很快將他攔下,“阮廠長,您不能過去。”
阮文禮擡頭看着那人,漆黑的眸中閃着瑩光,笑意卻並不及眼底。
“那是我家裏人,說兩句話總行吧?”
這些人一路上都不讓他說話。
阮文禮覺得陳同升過分了,而他的耐心也在一點點消失。
“不行,這是規矩。”
其中一個年輕人說着就要上手,旁邊的人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見哎呦叫了一聲。
年輕人手還沒碰到阮文禮,就被他一隻手掀到地上。
阮文禮低頭看着那人,輕輕拍了拍身上可能會濺到的塵土,而他另一隻手上還穩穩地端着他的保溫杯。
“我讓你碰我了嗎?”
阮文禮還是那個輕慢的語氣,只是眼神明顯浮上一層寒意。
一旁的人忙道:“不好意思阮廠長,他是新來的,不過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您別爲難我們。”
阮文禮臉上仍沒有笑容。
他遲疑了一下,擺手示意人讓開。
阮文禮端着保溫杯,走過那條人縫。
他看着肖春林,儘管心裏已經有預感,但還是問了一句。
“她怎麼了?”
肖春林看着他,遲疑了一下道:“太太聽說你被送到林場,非要過來看你一眼,小陳拗不過她……
她在上飛機前就不舒服,一直瞞着,山路又陡。”
“太太現在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