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車上人絲毫不減,仍舊十分擁擠。
姜央找了個靠窗的座,心不在焉靠着,連手裏東西掉了都沒發現。
“阮太太。”
聽見聲音,姜央回過頭,看着眼前的人,跟他遞過來的那隻手。
姜央覺得那張臉有點熟悉,只是想不起來。
“你認識我?”
王茂羣笑着,“阮太太貴人忘事,我們見過的,我是曼桐跟文禮的同學。”
姜央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來。
“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您。”
王茂羣十分客氣,姜央亦對他笑笑,不過對方是裴曼桐的朋友,姜央並不想多說什麼。
王茂羣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戒備,笑着道:“我現在在林場工作,文禮算是我的頂頭上司。”
姜央記得他原來是三部的,沒想到會在林場。
“那你今天……”
王茂羣道:“哦,今天過週末,我們每個月有兩天的假。”
“一個月纔有兩天的假?”
姜央記得阮文禮是每週都回來的。
“是,不過阮廠長除外。”
姜央又哦了一聲,再次沉默下來。
頓了頓:“你這是回家嗎?”
姜央注意到他手裏拎了一個旅行袋。
王茂羣道:“不是,我去城郊的療養院看看她。”
王茂羣巧妙地用了一個她字,既避免了尷尬,也言明瞭身份關係。
這是姜央沒有想到的,當初在國賓撞見他們兩人在一處,阮文禮是十分不屑的。
沒曾想看似薄情的人如今卻做着最深情的事。
王茂羣被她撞破隱私,也就不再隱瞞了,索性全告訴她。
“曼桐病情在好轉了,如果她能恢復過來,我打算跟她結婚。”
“恭喜。”
姜央扯扯嘴角,除了這個,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姜央停頓了一下:“這件事文禮知道嗎?”
王茂羣搖頭,“我沒有告訴他,不過文禮顯然也並不在意這件事。”
姜央可以理解王茂羣爲什麼這麼說,更加能理解他說的,阮文禮不會在意的這件事。
驕傲如阮文禮,的確不會在乎任何不關他的事。
“阮太太,其實曼桐人不壞。”
王茂羣看着她猶豫半天,突然發聲。
姜央對他笑了笑。
壞人本來就是相對論,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對王茂羣來說,或許裴曼桐真的不算一個壞人吧。
不過對阮明熙未必。
王茂羣自知冒昧,笑着道:“我說這個,並不是替她開脫的意思,曼桐犯了錯,理應受到懲罰,現在她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只是想對你說,她並不是壞人,她會這麼做,全是出自於她喜歡阮文禮,她本身還是很單純的。”
姜央看着王茂羣說話時嘴角不自覺浮起的笑意,覺得情人眼裏出西施這話不假。
雖然她無權指責裴曼桐什麼,但她本人並不單純是事實。
“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做了蠢事,是她的錯,可讓她變得這樣瘋狂的,卻是阮文禮。”
是他先招惹了她,然後又反悔。
他說無論娶誰都一樣,所以他選擇了對自己最明智的選擇。
姜央並不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卻是第一次認真審視這件事。
是阮文禮先答應跟裴曼桐訂婚再悔婚。
答應讓她生下孩子,再離婚。
包括他離婚十六年未娶。
他每一項舉措都給了她無限希望。
人都是在不斷加註後,情緒值累計到某個臨界點,最後又因爲一件事,迎來爆炸的點。
裴曼桐徹底被擊垮。
姜央今天偶然遇到王茂羣,聽他聊起裴曼桐,原本只是抱着閒聊的心情,可聊到最後,卻是字字誅心。
姜央覺得自己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阮文禮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純的人,更不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
姜央坐了一會,聽見前面報站,她站起身:“再會啊。”
王茂羣對她笑笑,看着姜央倉皇逃下車。
王茂羣淡定上前,“阮太太,你的東西。”
“謝謝。”
姜央接了牛皮袋,頭也不回的下車。
**
晚上,子騫跟子黎喫過奶,安穩睡在小牀上。
姜央洗了澡,把今天買的衣服拿出來掛進衣櫃裏。
一旁的電話響。
姜央走過去接起來。
阮文禮聽到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道:“孩子睡了嗎?”
“睡了。”
姜央說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阮文禮的聲音透着疲憊,遲疑片刻:“我本來昨天要回去的,不過……對不起,我下週回去。”
姜央覺得對不起這三個人似乎是某種機關,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
而聽的人的也不似之前驚心動魄。
“沒關係,我的證件辦好了嗎?”
“還需要一些時間。”
姜央點頭,“在去港城之前,我想去趟農場,我需要跟江祈懷確認一些事。”
姜央不是商量的語氣。
江祈懷讓他過去親眼看阮文禮在做什麼,姜央之前不敢,現在她想親眼看看。
阮文禮在那頭沉吟了幾秒,“你什麼時候出發,我讓小陳送你過去。”
姜央:“儘快。”
**
阮文禮放下聽筒,鬆開兩顆領釦。
肖春林端着水盆走進來,“剛打的熱水,您洗洗吧。”
阮文禮沒說話,盯着水盆沉默半晌。
“江祈懷最近在做什麼?”
“還是老樣子。”
阮文禮沒再說話,走到一旁洗手。
電話在這時響起,肖春林走過去接起來,聽到對方的聲音,他拉起電話線,將聽筒放到阮文禮耳邊:“是陸笙。”
陸笙痞痞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老同學,是我啊,我最近相親碰見個姑娘,她說認識你,我覺得挺有意思,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來了,既然你在林場,下週我們敘敘舊,如何?”
阮文禮沒說話,洗過手,用毛巾擦了擦。
一直到他收拾停當,才重新將架子上的槍放進腰間。
溫沉磁性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