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佩雲囁嚅上前,“阮太太。”
姜央看到她,反而平靜下來,聲音亦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這報紙上的內容是真的?”
朱佩雲咬脣不語,姜央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能查到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姜央極力讓自己冷靜,可巨大的刺激下看上去依舊有些失控。
朱佩雲怕刺激到她,只好告訴她實情。
“是江醫生不讓我告訴你的,他們說你們明天就走了,沒必要惹事。”
姜央啞然:“這麼說你們都知道?”
朱佩雲無聲地點點頭。
姜央又笑一聲,奇怪竟如此平和地接受了這件事。
“阮太太,你不要太難過了,反正你們就要走了。”
姜央搖頭,她不是難過,她是心死。
姜央幾乎只用了三秒,就做了這個決定。
“朱護士,我晚上想請你幫我個忙。”
阮文禮在國賓大擺訂婚宴,在這期間爲了怕姜央搞事情,不惜上上下下口風一致,連林安娜都被他收買了。
姜央還打算晚上找個藉口溜出去拿證件,現在看來要安安靜靜走出這間屋子幾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他們那麼怕她鬧,那她不妨好好鬧一鬧,哭一哭。
努力當好最後一天的阮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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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阮文禮從外面進來,西服挺括,神情冷峻。
阮文禮走到門口,掃了掃頭頂橫幅上字,臉色微沉,目不斜視穿過大廳朝那邊的電梯間走去。
路過宴會廳的時候,他腳步稍頓,看着裏面正忙碌佈置會場的幾個人。
一個服務生端着洗好的酒杯進來,阮文禮攔住他道:“這是在做什麼?”
對方一笑道:“是您的訂婚宴啊。”
阮文禮沉下臉不置一詞,擺手讓他退下。
蘇太太扶着一身紅旗袍的蘇琴從那邊的休息室出來,看到阮文禮,兩人都愣了一下。
阮文禮眉頭緊鎖,終於開口,語氣透着難掩的不耐:“誰讓你們這麼弄?”
肖春林有些爲難,看着他不敢回答。
蘇太太也不敢說話,蘇琴想要解釋,迫於阮文禮的威懾,最終只是低頭站在那裏。
“讓他們撤了。”
阮文禮放下一句轉身,朝那邊的電梯走去。
走廊另一頭,陳太太帶着人走過來,蘇太太跟蘇琴全都用一副求救的目光看着她。
陳太太安慰她兩人一句便轉身走開,趕在阮文禮上電梯前將他攔下。
“文禮,別怪他們,是我的意思,只登報他們不會相信的,今天晚上一辦過儀式,你就能名正言順帶着蘇琴去金海。”
阮文禮面目陰沉,顯然對這安排很不滿意。
“陳太太,我以爲登報是我的極限。”
陳太太走上前,極力勸說:“文禮,陸笙的人一直在林場周圍徘徊,一有風吹草動,陳程很可能就會有危險,你以爲辦了訂婚宴他們就不會疑心了嗎?他們只是不敢,一旦他們知道鶴延年沒生病就會明白這是個圈套,陳程不會有活路的,你要明白一個做父親的苦心。”
“我當然明白,因爲子銘也跟着那羣人一起不見了,所以我才答應你們演這一齣戲,可我從沒有想過……這會是真的。”
阮文禮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姜央知道這件事後的後果。
阮文禮閉閉眸,這些天他幾乎不敢直視姜央的眼睛,姜央嘴上不說,但他知道她想走了。
陳太太走到他面前,用最低微的姿態對着他。
“難道你要我跟你下跪嗎?文禮,陳同升跟鶴延年都被困在金海,眼下只有你能做到這些,你跟陸笙是同學,瞭解他的爲人,而且你不是三部的人,無論你做什麼他們都不會太過疑心,所以我只能來求你”
陳太太作勢要跪,被阮文禮用手扶起,“您這是做什麼?”
“陳程已經被他們帶走一個多月,生死不明,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就算是我欠你跟阮太太的,這是最後一次,好嗎?”
阮文禮看着眼前婦人雍容不再,淚流滿面如同普天下一個最普通不過長者。
阮文禮沉默許久,終是妥協。
“好吧。”
蘇琴走上前,“你放心,回頭我會幫你跟阮太太一塊解釋的。”
阮文禮抿脣不語,並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進了電梯,阮文禮道:“她今天在家做什麼?”
肖春林道:“太太下午約南宮太太一塊喝了咖啡,天晚之前就回去了。”
阮文禮點頭,“她沒有疑心吧?”
“應該沒有吧。”
肖春林也不確定,姜央最近行事古怪言辭含糊,彷彿將一切看淡般,又時不時露出小尖爪撓在你最痛處,防不勝防。
肖春林:“廖北昂說子銘少爺不是被抓的,走時還帶着槍,應該不會有事。”
阮文禮恩一聲,隨着電梯叮一聲開門,他沉着臉走出去。
電梯門口,一個人站在那裏,手捧着禮服。
“阮廠長,這是您的喜服。”
阮文禮側眸看了一眼,陰沉着臉無聲無息地踩過地毯。
肖春林在他身後接下,“交給我就好。”
“有勞肖祕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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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央身體不舒服被送到醫院,黃阿姨將孩子託給小孫,自己陪姜央來醫院。
小陳是男的,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外跑跑腿辦些手續。
黃阿姨守在病房外,時不時朝裏張望,
姜央之前斷奶一直不太順利,今天病情突然加重,緊急被送到醫院。
黃阿姨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小陳拿着單據走過來,跑得氣喘吁吁:“太太怎麼樣?”
“護士說在用儀器,要等一會。”
小陳看着緊閉的病房門,心裏有一絲的疑惑,“你確定太太在裏面?”
“我看着進去的。”
小陳站在門外等了一會,仍舊不放心,趁護士進去便要跟進,朱佩雲一手堵門一手攔他。
“你幹嘛,這是婦產科你也看啊?”
小陳臉上一紅,退開兩步,手上卻是分毫不讓。
“太太,太太是我。”
小陳朝裏面叫了兩聲,不見迴應,他有些急了,正要破門而入,姜央的聲音從裏面清晰傳來,“我沒事。”
小陳聽到姜央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轉身走開。
病房內,姜央已經換好衣服,從另一道後門出去。
中心醫院離國賓不太遠。
姜央跑着過去,她穿護士服,大家雖然覺得奇怪但卻沒人攔她。
姜央原本抱着一絲希望,直到親眼看到國賓門前巨大的訂婚橫幅,以及遊走於賓客之間的身着禮服的阮文禮。
姜央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在他數米開外的地方,是穿着紅色旗袍,精心打扮過的蘇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