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做了那個夢,而這次的夢境更加真實。

    阮文禮的手近在咫尺,他的吻也更加真實。

    姜央睜開眼,發現屋裏還黑着。

    姜央坐起身要點蠟燭,另一隻手先她一步按了燈擎。

    阮文禮坐在她身側,表情有些沉重,一語不發看着她,“要喝水嗎?”

    姜央點頭。

    阮文禮端水給她,姜央坐起來慢慢喝水,環顧四周,發現地上的血漬已經被清理乾淨,除了洗手間門把手上的幾個洞,一切都跟往常差不多。

    姜央轉頭看院子,院子裏的雨已經停了。

    姜央道:“陸笙呢?”

    阮文禮道:“已經抓到了,早上送走了。”

    姜央恩一聲,看着他手:“你手怎麼樣?”

    “只是皮外傷。”

    阮文禮簡短地答了一句,看着她道:“你這樣多久了?”

    阮文禮起初以爲她是單純的做噩夢,後來發現不是。

    姜央道:“你出事後不久。”

    “大夫怎麼說?”

    “只是……單純的做夢。”

    姜央並不想跟他提太多關於自己的病情,逃避地轉開臉。

    現在四點半,如果阮文禮肯守約,她起碼八點可以離開。

    “雨停了,我早上走,你昨天答應過的。”

    姜央起身下牀,阮文禮拉住她的胳膊,“你病成這樣要去哪?”

    “我只是做夢,你不要大驚小怪。”

    姜央試圖掩蓋。

    “可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阮文禮臉上浮起痛苦,阮文禮不知道自己的死竟對她打擊那麼大。

    “怎麼不說話?江祈懷呢?”

    姜央眼神空洞看着他,臉色逐漸轉冷,冷冷揮開他的手。

    “你早知道是這樣,所以你大大方方放我走,知道我沒地方去,會回來求你是嗎?”

    “我只是單純不相信江祈懷而已。”

    阮文禮矢口否認。

    “你用成年人的方式跟我道別,我以爲你長大了,事實證明外面並不比我這裏舒心,不是嗎?”

    姜央低垂着頭,她這些儘量不去想,可他的話無疑刺痛了她。

    “所以你在玩我是嗎?玩我好笑嗎?”

    姜央騰地從牀上坐起,開始收拾她的包,卻發現這不是她的房間。

    阮文禮推着輪椅跟在她身後,把她從門前拽回來。

    “姜央,難道你還不明白,無論有沒有江祈懷,他有沒有騙你,你都回不去了,留下來,我會給你個交代。”

    “交代什麼?你已經跟蘇琴訂婚,這無法改變,就算你們沒有訂婚,也遲早會有別人,難道你還不明白,不是你要不要我,而是大家不想讓你要我。”

    “你怎麼知道不行?”

    姜央情緒激動,阮文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按住她。

    “你怎麼知道不行?”

    阮文禮重複一句,將她壓進懷內輕拍,“相信我。”

    **

    早晨,姜央醒過來時,阮文禮已經不在房間。

    姜央起牀簡單收拾了一下,從屋裏走出來,打算讓阮文禮送她回去。

    姜央走出來找了一圈,發現阮文禮不在院子裏,他常用的躺椅也是空的。

    姜央沒有找到阮文禮,卻看見鶴延年穿着襯衫長褲,正悠閒地坐在那裏擺棋子。

    姜央走過去道:“有沒有看見你的病友?”

    鶴延年轉頭看她一眼,輕輕答:“好像到那邊做複診去了。”

    姜央哦了一聲,盯着那邊看了一眼。

    鶴延年擺弄了兩顆棋子,擡頭看她:“昨晚開槍嚇着你了?”

    姜央這才發現眼前這人面對開槍的反應好像過於平靜了些。

    “你沒被吵到嗎?”

    鶴延年搖頭,“我睡眠很好。”

    姜央:……

    姜央彷彿依稀看到了阮文禮老年時。

    鶴延年接着道:“你生了什麼病?”

    姜央抿抿脣:“只是做夢而已,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做夢?”

    鶴延年輕輕擰了擰眉,繼續擺弄棋子。

    姜對見狀轉身走開,並不想繼續聊下去,她還要找阮文禮。

    鶴延年卻叫住她道:“要不要來一盤?”

    姜央盯着那盤黑白子,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愛下棋。”

    鶴延年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笑着道:“玩一盤,不虧,贏了有賞。”

    姜央雖然不知道這賞是什麼,介於他這麼大的口氣,姜央走過去坐下:“我不會下圍棋,你會下五子棋嗎?”

    鶴延年一笑,眼角有細細的紋路,眸中熠熠生輝:“會一點。”

    姜央五子棋下得不錯,鶴延年更是個中高手,只是他的意趣不在贏,亦真亦假的跟她對弈,順便套套她的話。

    “小姑娘多大?”

    鶴延年吃了她三個子,出聲發問。

    姜央用黑子圍堵,順便答他:“二十三週歲。”

    鶴延年又放一子:“家裏還有什麼人。”

    “媽媽。”姜央吃了他兩子。

    鶴延年擡頭看她一眼,繼續:“只有媽媽?”

    “有問題嗎?”

    鶴延年搖頭說沒問題,低頭下棋不語。

    姜央看他一眼,反客爲主發問:“我也有問題要問你。”

    鶴延年輕輕一笑,“你可以問。”

    “你不覺得在這兒待着有點浪費生命嗎?”

    鶴延年沒想到小丫頭一上來就來一記暴擊,輕笑着道:“阮文禮覺得呢?”

    姜央反應很快:“你怎麼不問他自己?”

    鶴延年又是一笑,不語。

    鶴延年落下最後一子,將這盤殘局下到頭,坐直身打算結束這場對弈。

    誰知姜央卻反手添了個黑子,將輸局拉回,解了他的殘局。

    鶴延年看着她這步反棋,沉思了三秒,“這是誰教你的?”

    “我爸呀。”

    “你不剛纔說你沒爸嗎?

    “我又不是一開始就沒爸,只是他後來死了而已。”

    鶴延年哦了一聲,覺得有理,目光卻是再次擡頭看了她一眼。

    鶴延年手裏捏着幾個白子,遲遲不落。

    姜央道:“你認輸?”

    鶴延年恩一聲,把玩着手裏的棋子。

    “你想要什麼?”

    姜央本來就是抱着玩的心態,聞言道:“我要天上的星星你能摘嗎?”

    鶴延年誠實搖頭:“換一個。”

    姜央切一聲,打算起身。

    鶴延年在她身後道:“小丫頭,想不想有個爹呀?”

    姜央轉過頭,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

    鶴延年輕輕一笑,彎下腰,慢條斯理重新擺弄他的棋盤。

    “有個爹,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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