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眼裏,不過是個金主,是那張協議下建立的金錢關係,是個她隨時需要討好和巴結的有錢人。
他現在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在遵守曾經的承諾,是在等她長大以後再做交易。
她的心裏早已改了當初的想法,跟他在一起,她不再輕鬆,不再像個孩子,而是一個和他有着金錢交易的女人,而已。
要說穆曦唯一沒有變的地方,就是睡着的時候。
只有在睡覺的時候,她纔是和以前一樣,全身是放鬆。
她的表情不會那麼惶恐,不會太過緊張,不會因爲他的一個動作一句而惴惴不安,不會因爲他自己說的一句話,重複那句她無意識下說出的話:“我只是說說而已……”
夜裏的酒店很安靜,安靜得像世界失去了生機。
李晉揚可以一夜不睡地看着懷裏的小丫頭,只是靜靜地看着。
白天,明亮的視線下,他不敢看她,因爲她時時觀察他的視線裏,帶着的小心翼翼,會讓他的心如刀削般的疼。
他時常在某個時刻有流淚的衝動,如果可以,他希望讓時間倒流到那個晚上,他會找到她,抱着她哄着她,對她說我們回家。
他不會打她,不會對葉平楠說任何一句話。
哪怕她永遠都不會在第一時間想起他,哪怕她怎麼樣都記不住他的號碼,這些都沒關係。
他只想要回,曾經那個隨心所欲對他哭、對他笑、對他折騰、對他鬧的小丫頭。
李晉揚半靠在牀頭,懷裏露出半張紅撲撲的小臉。
她睡得很安穩,呼吸都很平和,正是熟睡的狀態。
他伸手,修長的指輕輕遊走在她的臉頰,滑過她的髮絲,最後緊緊抱着她軟軟的身體。
他低聲呢喃:“曦曦,長大吧,快點長大,長大了你就會知道,其實,我只是因爲愛你,僅此而已……”
此時,東方已透出一抹灰白,天亮了。
高考終於在所有高三生緊張的複習中姍姍到來。
穆曦沒有提志願一個字,李晉揚也沒有問過。
穆曦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他是忘了。
高考前三天,學校停課,老師也不再盯着學生囑咐,都快上考場了,再怎麼說也不可能三天考上大學。
但大部分學生都還在教室裏看書,直到學校開始封鎖教室安排考場。
酒店裏因爲大批學生隨着父母的入住開始嘈雜起來。
李晉揚嫌吵,又帶着穆曦回家,那整天吊嗓子的孩子因爲藝考已經結束,忙着複習文化課,早上也不叫了,小區裏又恢復了安靜。
穆曦不吵也不鬧,李晉揚說什麼就什麼,挺乖的。
她現在基本不看書,該看的平時都看了,臨時抱佛腳肯定修不成佛,所以她挺放鬆,也不出來鬧騰人,自己窩在房間裏上網。
穆曦打開小企鵝,結果發現那個圈圈又給她留言了。
中間穆曦沒少跟這個人聊天,穆曦有時候覺得圈圈挺吵的,有時候又覺得很安靜。
前一陣穆曦就對圈圈說了句:活着真累啊,怎樣纔能有很多很多錢啊?
圈圈隔了很長時間才問:你缺錢嗎?缺多少啊?
穆曦隨手打了個五十萬,又敲了兩行字過去:五十萬是很多很多錢啊,我什麼時候纔能有五萬啊,現在這樣真累,有時候想想,還不如死了算了,還加了個哭臉t_t。
圈圈立刻發過來一個回覆:你一個學生,要這麼多錢幹什麼?說,你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了?╭(╯^╰)╮
穆曦覺得很委屈:沒有啊,是我媽媽啦!我媽媽生病了,醫生說要五十萬,我要是有五十萬,就好了。
圈圈再問,穆曦就不願意說了。
不管是誰,穆曦都不想讓人知道她和李晉揚有那份協議,更不願意讓人知道,其實她現在和李晉揚睡一張牀。
最後圈圈放棄了,半天過後,突然發過來一條信息:要是我有五十萬塊錢,你要不要?
穆曦沒那麼傻,李晉揚都說了,這世上任何事都有代價,她已經沒有更多的東西支付了,她不貪心,只要能治好媽媽的病就行。
她直接打了一句話過去:不要,我叔叔借給我了,我欠一個人人情就行,不要欠好幾個人的,我還不起啦,不過,謝謝你哦o(n_n)o
圈圈也發了個吐舌頭的臉過來:我開玩笑的,你別介意啊,我一個學生,哪有錢借給你啊!對了,你和你叔叔住一塊?上次還奇怪你怎麼說你叔叔回來了
穆曦看着那段話,然後打字:我下線了,拜拜。
她設置了隱身,圈圈沒有再追問,只是發了個再見的小臉圖像,後面還加了一句話,休息好,過兩天的高考要考得好一點。
穆曦沒回復,直接關了對話框,漫無目的點開遊戲,又開始和人家比賽。
因爲圈圈教過她,所以要是人家又給她扔干擾道具,過一會後她也給人家扔,慢慢地還能贏幾盤,贏了心情就好,繼續下一盤。
以前房間裏只要有她就一直吵,現在很安靜。
李晉揚不管在幹什麼,身邊都空蕩蕩的,他們兩個人,就好像兩條平行線,怎麼着也沒法交集到一起。
有他的地方,她肯定會躲在那個小房間。
如果他過去,她只會拘謹地坐着,幹什麼都緊張,最後只會訕訕關了電腦,就像跟他報備似的說,她想要去睡覺了。
李晉揚現在不敢對她說一句話,因爲他的話在她聽來,都是責備。
不管他的語氣有多好、有多和善,都會讓她不安和忐忑。
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在她“說說而已”的對話裏結束。
很晚了,李晉揚想提醒她該睡覺了,可他只能坐在沙發上看着門縫裏透出的燈光,聽着她噼裏啪啦的打字聲,和她偶爾因爲高興而傳來的壓抑歡呼。
他能做的,只是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