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骨髓被填塞冰塊，冷水灌進血肉組織的陰冷。
踏入2205室的瞬間，司玢有種赤腳無衣在雪地裏行走半天的感覺。
一旁的張行之幾乎抖成了打樁機，可他還是選擇跟在司玢身邊。
二樓離地面很近了，隱約能聽到濃霧中的打鬥聲，偶爾還能看見紙人在遠處慘笑着浮現。
張行之心裏明白，只有跟在自己新認的大哥身邊，他才能切實感受到安全。
這位大哥對藍天社區太熟悉了，彷彿這裏是他的老家，他的後花園。
司玢掃了眼儲物櫃，徑直走向書房。
窗外天色漸亮，書房中卻很昏暗。
看着窗戶牆體上，邪異化的食司命神像圖，司玢毫不猶豫的伸手摘下，疊好後像破報紙一般塞進包裏。
那一瞬間，一種無形的變化從司玢腳下往周圍蔓延。
其實，從進入現實世界的藍天社區開始，司玢就注意到，這裏建築的內部被時間定格，彷彿時光爲這裏蒙上了一層保險膜。
從他揭下那邪異神像圖的那一刻開始，時光在此地加速運轉。
斑白的牆壁上，森綠的黴斑快速爬附；木質書櫃老化，表面的漆料斑駁；腳下的地板開始出現鬆軟的踏感。
司玢神色凜然的看向窗外。
……
麻！頭皮像是被針線縫在一起那樣發麻。
爽！一拳頭給紙人來個透心涼，再用餘光覷着它們慢慢復原。
除靈署狂風支隊，隊長羅賦，記得很清楚。
這是今夜戰鬥的第6小時48分25秒，可他記不清這是第幾只被自己陽氣罡風貫通的紙人了。
那些紙人恢復的很快，總是在二十次呼吸後就再度圍了上來。
一陣興奮的戰慄從尾椎骨涌上大腦，羅賦喜歡戰鬥，與鬼物的戰鬥讓他不必再像跟隊友切磋那樣壓制實力。
性命雙修之法將身體鍛鍊到極致後，羅賦已經可以做到將體內陽氣外放形成罡風，藉此在小半米之外摧毀紙人。
這種陽氣罡風的戰鬥方式銳利，透徹，比一拳錘爛紙人半個身軀要更加優雅，而且因爲有一定的距離，羅賦會下意識地產生些安全感。
再次揮手將紙人梟首，羅賦清了清喉嚨，接入頻道通訊。
“宋哥！你那邊咋樣？要不要我派人去幫忙？”
就在不久前，自己的同事接到除靈署最高長官的指令，在帶回幾隻紙人的前提下，摧毀所有藍天社區的建築。
“不需要，我正在前往藍天社區的地下室，我記得這地方被改造成冷藏室，以前巡視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發現。”
羅賦品了品同事話裏的意思，詫異問道：“莫非這次有什麼新發現？”
通訊那端嗯了一聲。
“雖然，我不知道以前爲什麼沒有任何發現。”
“可現在，我站在這地下室中，看到了很多刻着名字的銅鈴，還有一具具凍僵的屍體。”
“叮鈴~叮鈴~”
隔着通訊是銅鈴的輕響，除靈署狂風支隊隊長羅賦猛然掃過昏暗幽寂的藍天社區。
他知道那些屍體是誰的了！
就在這時，他感覺手上一輕，戰鬥壓力驟減。
他起頭，四周是跟他一般不解懵逼的同事，前一秒還跟他們戰鬥糾纏的紙人們，突然放棄一切，朝藍天社區的二棟涌去。
羅賦只是愣了一瞬就身先士卒的朝那些紙人追去。
藍天社區外圍臨時搭建的指揮室內，穿着除靈署特製，玄色符咒作戰服的署長殷靈眺望帳篷外的景象。
在晨曦即將從地平線噴涌而出的一刻，圍堵在周圍的鬼怪終於開始復甦，介入現實。
黑色的鬼羣像是月夜下的潮水，無邊際的恐懼跟絕望沿着地平線向藍天社區蔓延。
殷靈轉身，看向帳篷內投射出的十八道投影。
他們高矮不同，胖瘦不一，臉上都帶着式樣相同的神紋面具。
在殷靈對面的是戴着紅色神紋面具的高個子男人，他統領整個醒靈院長老閣，而除靈署不過是醒靈院的下轄機構。
換句話說，殷靈的很多行動都要獲得醒靈院長老閣的同意，而後者任何的工作指令，她都要無條件的執行。
“眼下的狀況，想必各位也看到了。我們還不知道藍天社區裏究竟發生過什麼，不過我的人已經在社區地下室發現所有居民……幾乎所有的屍體。”
“我知道你們需要紙人研究樣本。但要再晚上一些，我的人正在對抗鬼怪，根本沒有時間運送。”
“不過，情況不算樂觀。如你們所見，潛伏在藍天社區周圍的鬼物正在復甦，當它們足以介入現實的藍天社區後，我們完成任務的概率將無限變低。”
殷靈特意沒有提藍天社區離濱海市區的距離，這種時候誰也無法估算這次鬼怪復甦的危害。
不過她要是知道，這些變化的源頭是司玢撕掉那張廚司命神像的話，恐怕會大呼不可能吧。
聽到殷靈的話，醒靈院的長老閣的成員開始討論。
因爲權限不夠的緣故，殷靈沒法聽到他們即時討論的內容。
她反而更冷靜輕鬆一些，這個時候更該操心的是這幫大人物。
很快議論的動作停止。居中，帶着紅色神紋面具的高個子男人沉聲開口。
“首先，我們需要足量的藍天社區研究資料。除靈署的行動以優先滿足這個需求爲前提。”
“其次，那些復甦的鬼怪不需要你們擔心，必要的時候，我們會採取專業的手段一舉殲滅。”
“最後，可以的話。請儘量保證除靈署編制人員的數量。我們手下做事的人不能總是更換。”
聽着這些無所謂態度的發言，殷靈嘴角扯動，無聲叱罵。
她知道戴紅色神紋面具男人口中的專業手段，和她正安排宋鍾副隊長執行的一樣。
毀滅怪談發源地的一切，只是醒靈院更加決斷與狠厲。
一旦鬼怪復甦的危機無法控制，醒靈院會連跟鬼怪戰鬥的除靈署成員一起毀滅。
握着拳頭，殷靈走出帳篷。
黎明的天幕下，能看到白色的‘大鳥’盤旋。
也許在得到藍天社區鬼怪復甦消息的瞬間，醒靈院已經做好所有準備。
……
藍天社區，2205室，隔着窗簾間的縫隙，司玢看到白花花一羣紙人朝着二棟涌來。
“可能是摘掉第三幅邪異化神像圖刺激到他們了吧。”
摩挲着下巴，司玢聽到身後的客廳響起詭異的‘踏踏踏’聲。
這聲音他很熟悉，跟老大陳虎那天發送視頻中的一樣。
曾經出現在2218室的黑色影子，或者說食司命。
在送出三道分身後，它的本體還沒有離開藍天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