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笑容越發璀璨，試探道：“我朝陛下求才若渴，張大人若能爲我朝陛下效力，我朝陛下必定喜不自勝，高位以待！”
不怕張居正心有波動，就怕張居正穩如老狗，心有波動，要將其挖走，就有成功的可能。
“老夫乃萬曆皇帝之臣。”
“有道是忠臣不事二主，貴朝陛下厚愛，老夫心領便是。”
“但要老夫背棄萬曆皇帝，轉而投效貴朝皇帝陛下，卻是萬萬不能。”
”老夫雖鄙陋不堪，卻也非是朝三暮四之人。”
張居正義正言辭的道，渾然一副鐵骨忠臣的模樣。
內心暗暗冷笑，他張居正在萬曆朝再不受待見，那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侵朝野的內閣首輔，他腦子有坑纔會轉而投效朱厚照。
去了正德朝，朱厚照能讓他做內閣首輔？
只怕六部尚書都不可能。
他於正德朝無有尺寸之功，便一躍登頂，正德朝的文武百官豈會服他？
那位激進霸道，與洪武，永樂，堪稱大明“三常”的正德帝可不會犯蠢。
寧爲雞頭，不爲鳳尾！
如此簡單透徹的道理，他張居正不會不明白。
“好一個鐵骨錚錚的張大人啊！”
話說到這份上，嚴世蕃也不裝了，說道：“張大人對萬曆皇帝忠心耿耿，可萬曆皇帝似乎對大人頗爲不待見啊！”
“張大人改革變法，銳意進取，又把滿朝文武得罪的夠嗆，多少人恨不得食汝肉，寢汝皮。”
“君上厭惡，同僚憎恨，張大人在朝堂上已是遍地皆敵，試問，張大人有把握在羣狼窺伺中保全己身嗎？”
連番發問，把張居正驚得冒出一身冷汗，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
嚴世蕃說的，張居正自個兒都明白，只是一直不願坦然面對而已。
他覺着自己即使有些事情做的過了些，可到底是對大明有功的，皇帝應該不會拿他怎麼樣。
然而隨着內心那一層薄薄的紙被嚴世蕃戳破，他就不可避免的開始感到害怕，畏懼，以他做的那些事，他的下場確實堪憂。
僅一句大逆不道的“吾非相，乃攝也”，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我朝君正臣賢，老夫何足懼哉！”
內心雖然害怕，但張居正還是仍在嘴硬。
被嚴世蕃隨意嚇唬兩句，就轉身投靠了朱厚照，他張居正的臉還要不要了。
他好歹也是一代名臣，對萬曆不說忠心不二，可基本爲臣的節操修養還是有的。
“君正臣賢？”
嚴世蕃冷笑一聲，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從寬大的袖子裏取出一本書，擡手就遞給張居正。
書中記載了張居正死後，萬曆與文武百官是如何對待張居正及其一家的。
張居正死後，僅僅過了四天，就遭到彈劾，然後就被抄家，家卷或是餓死，或是流放，連他自己都險些被掘墓鞭屍，下場不可謂不慘。
看完書中記載的關於自己的淒涼下場，張居正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他最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他並沒有懷疑書中信息的真實性，大明十六朝同現一世，萬曆以後的三朝肯定有關於他的記錄，這種事一查就清楚了，沒必要刻意造假拿來哄騙他。
“然而萬曆朝的君臣又是如何對待張大人的，如此涼薄之君臣，嚴某都深深爲張大人感到不值。”
嚴世蕃裝作一臉惋惜的模樣，趁熱打鐵道：“古人言，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我朝陛下雄才大略，知人善任，張大人若能投效我朝陛下，當可大展青雲宏圖之志。”
張居正默然不語，內心天人交戰。
萬曆在他死後的做法，讓他極度寒心，然而朱厚照似乎也沒嚴世蕃說的那麼好。
他沒見過朱厚照，但不止一次聽萬曆提起過朱厚照的事。
他並不否認朱厚照是個很有作爲的皇帝，改革變法，積極進取，不管是能力還是魄力，在大明諸皇之中，都算是佼佼者。
然則朱厚照行事作風太過狠辣絕情，其心性之涼薄，比起萬曆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不是其功績惠及天下百姓，只怕早就被打上暴君昏君的標籤了！
對朱厚照，張居正很佩服，佩服朱厚照敢與天下人爲敵，卻不願意爲朱厚照賣命。
他認爲朱厚照掌控欲太強，而他本身也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若兩人爲君臣，恐矛盾叢生，君臣不協，下場不會比給萬曆賣命要好。
再者，大明十六朝同處一世，此乃前所未有的大爭之世，他的選擇有很多，就是背離萬曆，選擇投靠其他皇帝，也絕不會選擇朱厚照。
洪熙，宣德，弘治那樣的仁厚之君，纔是他的最佳選擇，強勢霸道，狠辣無情的朱厚照明顯達不到他的擇主標準。
“張大人何必猶豫，我朝陛下對張大人讚賞有加，深愛張大人之才。”
“自古士爲知己者死，張大人如能爲我皇效力，傳出去亦是一段佳話。”
嚴世蕃不遺餘力的勸說着張居正，儼然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架勢。
出發之前，他爹嚴嵩可是跟他說了，只要能把張居正帶回去，好處大大的有。
張居正冷冷的看了嚴世蕃一眼，還是一言不發。
萬曆朝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繼續待下去，遲早都是死路一條。
即便因爲時代變化，萬曆需要他，可能不會對他狠下殺手，他的那些同僚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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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主持的萬曆新政，得罪了太多人，文武百官，盼着他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萬曆朝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早晚都是要死，現在趁早投靠他朝，從而保全己身，是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其他各朝都忙於本國之事，急於穩定政局，壓根沒空搭理他，唯一一個向他拋出橄欖枝的正德朝，他又有些不情願。
見張居正沉默不語，把他爹嚴嵩揣摩人心的本事，學得七七八八的嚴世蕃登時明白，這老傢伙是心動了，只是一時間還沒法下定決心。
心動就好！
嚴世蕃內心發笑，只要張居正心動，他就有把握把張居正挖回正德朝。
只要鋤頭揮的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緊接着便開始了新一輪的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