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聰說是鳳門的事兒,待會兒說不定能遇到……葬禮,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我想了下程明月,也是嘆氣。
其實初見到現在,她也沒怎麼我,至多是太怕失去鳳宴戎了,問了下,鳳宴戎現在怎麼樣?
阿聰說我可算想到了,說鳳宴戎很不好,從出事到現在就問了一句我怎麼樣,說沒有大礙,他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不說話就算了,也不喫也不喝,正好去一起給處理了。
這麼邊聊邊上車,青鸞被晾在一邊,憋了一會兒,啊啊啊的發現沒人理,最後自閉不語了。
車裏頭,我跟阿聰對視一眼,我感覺有些太壞了,但想他罵玄沉墨呢,就是不想理!
而阿聰忽然想起什麼來,問我現在修爲怎麼樣了?我說玄沉墨雖然給我拿回來玉佩,我也能感覺到比之前強一點,但——
“具體恢復到哪裏不確定,畢竟之前斷了脈……”
這算是我的心病了,也一直不敢問。
可怎麼也沒想到阿聰居然看穿了我,說我現在應該恢復了纔對,因爲我的脈壓根沒全斷,說玄水丹一直給我吊着,加上我跟青鸞都屬火,同屬性,我能幫青鸞,青鸞也能幫我。
“青鸞跟你這段時間,差不多應該好了纔對的啊?”
阿聰說到這時,我就驚愕,好不好的,我不確定,但青鸞就又罵罵咧咧,說玄沉墨那老王八蛋算計他,又說我養他,還不如他養我的多…他又給玄沉墨給騙了…哇哇哇的,氣得不輕。
我就一言不發,仔細想了想,雖然玄沉墨沒明說,可……我最後關於青鸞記憶是被玄沉墨給扔出去的…這大概真又是玄沉墨做的「好事」。
青鸞氣了一路,直到鳳門,才停下來,還主動交代讓我們別提他,我和阿聰也的確沒打算提,這要不是他自己蹦噠出來,我都不知道他在我頭皮繩裏,嗯……也不打算知道。
車爬到鳳門所在山頭時,已快傍晚。
薄暮夜色中,整個山爲地基的鳳門燈火通明,那層層疊疊的青磚綠瓦下,錯落的樓閣長廊裏,許多來回穿梭的疾行男女,個個身穿白衣。
我記得之前來時,一茬茬的鳳門人都穿着暗橘色長衫,在雪色裏點綴分明,現在已經快到初夏,天也並沒有下雪,可我卻好像看到風雪就在整個鳳門。
漫天白綾,隨風飄蕩,身着白衣的鳳門弟子像雪花一樣,鋪滿整個鳳門。
阿聰也嘆息說他記得上次來時,還是鳳宴戎結婚的時候,到處都是紅綢漫天,青磚碧瓦,紅綢繁華。
天還下着大雪,特別好看。
“唉……誰能想到,才短短几月就成了這樣…從那天情況看,程明月,好像也沒那麼差……她是條漢子……”
阿聰說時,長的像是沒有盡頭的路口出現了黃鮮鮮和胡盛世的身影。
他們應該剛從裏面弔唁完出來,我們迎上去後,黃鮮鮮就過來說讓我勸勸鳳宴戎,不能不喫飯什麼的,我說我和阿聰就是爲此來的,黃鮮鮮纔是鬆口氣。
胡盛世則說他下狠心了,也要好好學習,好好努力,至少——
“我得比我那羣手下厲害,不然,我老被帶走,什麼都幫不上你。”
他說的時候,我忙說他已經很好了,還得託他的福氣,纔能有胡家照顧我爸媽。
沒想他說那是我媽和我爸祖上跟胡家結過善緣,才能夠有現在的機緣,接着靠過來問我——
“螢啊,你知不知道胡九離的事兒?”
胡盛世那邊也被黃鮮鮮給拉扯走,我就只好壓下來好奇,但心裏頭下意識想——
胡九離,莫非就是,在天心宗祠門口,大家說的「前頭牌」?
大概是我表情出賣了自己,阿聰走到沒人地方,纔對我說,“徒弟,既然你對玄沉墨沒感覺,就不要多問多想,要不,知道越多越難受。”
我覺得他話裏有話,說我沒感覺,怎麼會難受?
他愣了下,然後沒說這個話題,拉我再往裏,就是看到鳳宴戎了…也是接近鳳宴戎了,路上人也多了起來。
期間聽到幾個人竊竊私語說——
“哎你們說鳳掌門是不是克親啊,說他之前全家都被他剋死了,這剛結婚老婆就死了!”
“可不是麼,年紀輕輕就當了鰥夫……”
“人家姑娘活的好好的,天心宗那麼大的門派,而且可是白虎女啊!說死就死了……”
那幾個人我不認識,但是我也懶得管認不認識,直接走過去說——
“背後嚼人舌根,死了要下拔舌地獄的。”
頓了頓,在他們嚇一跳時,又補充一句:“或者,活着的時候,要變成清涼山的長舌婦的。”
說這話,我就假裝捏手印,那幾個人從看到我就認出來了,啊的尖叫跑掉後,我纔是放下手往前走。
阿聰追上來,有點目瞪口呆,又有點喫醋,說什麼時候我能爲了他這樣出頭?我說如果有人這樣說你,我肯定也出頭,他這才高興,但看到鳳宴戎的樣子又迅速失笑。
鳳宴戎在棺材前跪着燒紙。
一身白衣的他,讓我想起去年他父親去世時候,去年……原來,不知不覺,都過去一年了。
我看着鳳宴戎,心情有些沉重,而阿聰是一貫的熱心腸模樣,過去就拉扯他說靈堂怎麼設在外頭呢?!雖然這不冷,可也不能這樣啊。
阿聰說的時候,周圍就有幾個鳳門的小弟子過來,說無論怎麼說,掌門都不聽,偏偏大家又奈何不了他,又有幾個看向我,說求我來勸勸…
我看着鳳宴戎失神的雙目,心裏是有細細密密的疼的。
因爲我已經不是當初讀不懂他情緒的那個小丫頭了,我知道他的疼。
“宴戎,宴戎,醒醒,這……傻了啊!!宴戎!”
阿聰繼續搖晃鳳宴戎的時候,火盆的灰燼被捲起來,在半空纏綿。
我按下阿聰的手,低低說了句交給我後,他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鳳宴戎,說能行嗎??
我說,可以的,相信我吧。
說完,鳳宴戎剛好擡起頭。
在他跟我對視的時候,我看見他眼裏漫天飛揚的白色灰燼,也看見他眼底快把他壓倒的沉重情緒。
而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陪他在這場灰燼的雪裏呆一會兒。
“都下去吧。”
鳳宴戎這樣說時,人才是都退下去,然後他挪了挪給我留了個地方。
我就跟他一塊坐在棺材邊,一塊燒紙錢。
經歷和經驗告訴我,這個時候說什麼也都是聽不進去的,就好像那時候一無所有的我,其實我只需要知道有人陪他,哪怕蹲一起,知道不是自己一個人。
這就夠了。
大概燒了好半天,我看到他放下手,然後蜷縮起來,偌大的身軀縮稱一團後,埋頭在臂彎裏,低低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