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覺着這是兩句話。
1，我是誰。
這簡單。
我是江螢，是朱雀，我是要把那些覬覦我的，覬覦朱雀的「黑惡勢力」全部燒回去的螢螢之火！
是鬼常樂說的雀龍門雙門主，是手握半個江湖的咒法的我…是要給師父報仇，總有一日踏平天心宗和柳門的乖徒弟！
這咒和法，要不是鬼常樂提，我真沒意識到，因爲玄學圈，大多數時候，不是師承一脈，是用不了法的，就算有師承，那常人也未必能求得本門的咒，法，印，可我這咒法多的信手拈來，真是要好好感謝他們的。
2，以後呢？
以後呢，什麼意思？我開始真不知道。
好一會兒，猛然福至心靈的意識到——
這是說，報仇以後？或者，全部燒燬了星宿主以後？
是這樣嗎？
我想問他的，可就在這時，突然腦子裏莫名其妙插進來一句話。
“以後，你是誰呢？”
甚至接着出現另一個聲音——
“你要什麼？”
這兩句話嚇到我了因爲我確認我沒說話，環顧四周也沒有看到人，並且……我清楚的聽到這個聲音，是我自己的聲音！！！
不同於白頭髮那句“我趙白高誓死不當你朱雀的奴隸”的話，是好像某種回憶音的方式出現，現在這兩句，完完全全就像是內心深處的我自己，突然提出的靈魂拷問。
我不知這是不是所謂開竅，但我沒有排斥它。
迅速深呼吸壓下來這種驚嚇，告訴自己靜下來，仔細再聆聽，卻——
再沒有聲音了。
好一會兒，我只能順着剛纔的聲音繼續琢磨。
「以後我是誰，我要什麼？」
以後，我真沒想過，可從前我知道，我想爲世界，爲國家，爲衆生，出一份我自己的力量。
可是經歷這麼多，我發現連最親近的人都保護不了…
所以我有點不想保護世界。
但很快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太搞笑了，我說穿了也就是個小屁孩，用得着我想這個嗎？可心裏卻有個聲音——
如果真有一天，世界需要我來保護，比如鬼門關那次。
我想，我仍舊會出手。
只是，這些想法似乎跟玄沉墨留下的六個字，跟我腦子裏冒出來的都不一樣，我仍想不出一個我滿意的答案。
反覆在腦裏重複着我是誰？以後呢？以後我是誰？不知道多久，我突然想到了……但就在這時，門也開了。
玄沉墨來了。
我看外頭天黑了，才意識到我居然想了一天。
可看到天色晚，第一個想法是，糟了，我還沒給阿聰上供呢，說這話，居然看玄沉墨帶來了牌位，不僅牌位，骨灰什麼的，都拿來了。
我感謝後就立馬上香，上供，雖然……我知道阿聰不在了，但是我想做這些。
上完再次感謝玄沉墨的時候，玄沉墨已經擺好飯菜喊我去喫。
喫完飯，喝果汁的時候，愣了下，因爲以前玄沉墨不會給我果汁，他都是給我弄湯水的。
玄沉墨說這是在阿聰家冰箱裏拿的，不喝要過期了。
我愣了下，能意識到他的話裏有話。
低頭喝果汁的時候，努力不哭，而玄沉墨問我想出什麼，我就想起剛纔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不過，可能是剛纔被打岔，又吃了飯，我說我有點朦朧想法，但沒想明…
玄沉墨就說沒關係，我和他什麼都可以說，但又補充一句，任何深刻的東西都是沒有辦法用語言表達，說的不清楚也不用擔心。
他真是難得會安慰人的，而且每次安慰都剛好能安慰到點上。
“我在想，你給我的題目是以後我是誰，但推以後就要看從前，我就從不到十八歲開始想，我一直被打壓，可身邊的人都活着，就在來山海關之前，我仍可以穿上漂亮衣裳，意氣風發的對着海發誓，我可以戰勝命運，掃除一切……
我說這些，並不爲了別的，是對比現在的心境。
那時我覺得我什麼都可以做到，但就在剛纔他進來之前的瞬間，我似乎開竅了，意識到——
如果我是朱雀的話，那麼，我就不能這樣想了。
假設，如果我真在這場戰鬥裏活下來，那麼，我從此的時間線就要拉長了，拉長到下次換位置，我才能正常死亡？是不是？？”
我這樣說完，清楚看到玄沉墨的喉嚨滾了滾，接着眼底有一絲絲的熾熱，像是什麼在燃燒。
而九顧樓上，天雷又在涌動中。
我沒看到玄沉墨點頭，但是他的眼神告訴我，我說的——
是對的！
就在天雷中，玄沉墨呼吸沉重終於開口了，他問我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我也加快了語速說下去——
“就在剛纔你進門的時候，我在腦海裏，看到了一個畫面，我看到連綿不絕的山與海，星辰與微光，沒有盡頭……”
我說這忽然想到的，再問這是不是一種開竅。
玄沉墨的眼亮一瞬，說算！但不算全開！
說完，拿出酒袋喝酒。
我鬆口氣，就說，當然不算，我得先在這場戰爭裏活下去，才能拉長時間線，也許開竅是得慢慢開是不是？
他又默認。
我也沉默了下，聽到外面雷聲隱去，又起了大風。
有吹着花香進來時，我不知道怎麼，忽然盯着他手裏的酒，一把抓過來，一口喝完了，在他震驚中，突然說道——
“其實，我所不能表達的就在這，如果我真活那麼久，我的親人，朋友都會死，或者會轉世。那我是直到三千年後纔可以轉世，還是轉世後我還是朱雀？那麼……我豈不是一直陷入這種困境中？”
我這樣說的，自己也不清不楚，就像是胡言亂語。
但是控制不住的往下說——
“所以，現在，我覺得，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我」能做什麼，能保護得了什麼。天，我在說什麼瘋話……我不拖累大家就不錯了……”
我說到最後，那種上頭要說話的感覺沒了，只覺得我酒量真的不行。
說完腦袋就昏昏沉沉。
昏沉中，我看到玄沉墨的眼變得更熾熱，深沉。
又或許，是我喝醉了，我覺得他還有一絲絲的迷離透過我，好像看穿我……
而我腦袋暈的直接趴下了。
趴下說，我還沒有做好準備獨自一人，但如果真是那樣，我是不是隻能一個人一直往前走…沒有然後，沒有盡頭，更沒有「我」……
到這時候，其實我已經不知道我自己在胡言亂語個什麼，也許這都不是我的想法，但是我就記得最後我迷迷糊糊的，突然讓玄沉墨給抱住了。
我愣住，酒好像都醒了。
雖然，我倆以前不是沒抱過的，可跟這次都不一樣。
而我也只是頓了下就伸手也抱住他，顫抖地想問一下他會一直陪着我嗎？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只記得玄沉墨問我還有想法麼？我說，有，說我下午冒出這個想法時，一眼彷彿看到了盡頭……
但是——
“盡頭的盡頭——沒有盡頭。我那時候再看到你，就想，這是不是，你一直讓我一個人的原因，是嗎？你早知道……我的家人，親人……都會離我而去……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