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這安慰人的手段見長。”
她說的,玄沉墨說的,我都沒理。
偏頭,再看外頭,說當初「蟲蠱飛降」害了不少人,到處都是頹廢狀,婚禮也慘兮兮的,看着現在這樣欣欣向榮,人間真不錯。
玄沉墨就沒再說。
我也抽回手,直到車轉過彎,到了最大的高堡大院。
他才下車來接我。
這一次不用抱着,拉着手就可以。
族長家的六層堡。
院內也掛滿了燈籠,包子像是雪花一樣滿眼都是,白的包子映襯着的各色各樣的祈福綵帶和燈綵,就顯得更喜氣洋洋了。
老村長,懷着孕依偎在丈夫懷裏的卓嘎,還有她的父母,等等……所有藏民無一例外,都在院子裏捧着白色的哈達。
玄沉墨起初走的前面。
我看着他背影,高大,呈倒三角,這身衣服給他腰掐的極細。
可一次次的戰鬥讓我知道,那細細的腰腹,充滿了可撼天動地的力量。
後來,他拉我往前,我纔看到,錄影機,攝像機已就位。
拍照,是我沒想到的環節。
也是拍照的時候,我心裏忽然多了一絲絲,就那麼一絲絲的不甘心…死死地壓下後,就開始了正經的儀式。
儀式據說是一共十八道,本來是十八道,但是因爲我們的條件有限改成十八種祝福,十八祝福說了什麼,我一句都不敢認真聽,還好他們說的都是藏語,我不走心的聽,倒也罷了。
最後,他們全部說完就開始手舉着哈達,大聲的用藏語喊着我的名字,爲我和玄沉墨祈福,別的都沒有聽清楚,但有一句我聽的特別清楚——
他們說,“恭喜江螢成爲玄沉墨的新娘……”
玄沉墨本來皮膚就白,被哈達圍着後,映襯着更像是個畫上的仙。
我也圍着一層層輕飄飄的哈達,感覺像是雪花一樣輕柔,可又像是雪山一樣沉重,我眼淚到底是沒忍住,卓嘎拿了補妝的粉來,讓我放心哭吧,新娘子都是要哭的。
“越哭,越吉利的!”
卓嘎說的,我更是眼淚止不住,我這哪裏是新娘出嫁的哭啊,我是……捨不得不甘心。
誰能捨得去死?
但是——
又偏要捨得。
最後所有的禮儀全完成時,我聽着他們宣佈我和玄沉墨成爲夫妻的話,還有些如夢似幻。
恍惚着被他抱起來親吻的時候,尖叫聲都變得不真實,最後是玄沉墨低沉的嗓音靠在耳邊,他聲音也有些微微的喘,他說——
“江螢,你聽到了嗎?你是我的新娘。”
我那瞬間,呼吸都忘了,僵固中,被他抱着轉圈。
天地間,彩旗,綵帶,夾雜着的還有白色的哈達…紛紛擾擾。
像是我砍不斷的煩惱,妄想和我想要掙脫的空白純淨。
他們糾纏,旋轉,我也和玄沉墨抱在一起,零零碎碎的裝飾像是我的心一樣亂,他們糾纏不清的裹在一起,寓意我們難捨難分。
真的好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剎。
但恍恍惚惚的一道金光利劍,忽然橫空劈出來。
朱雀一句:“江螢,別亂了你的心。”
我就像是在水裏又掙扎着浮出水面,隨後,就是無力又堅定的握緊了玄沉墨的肩,說:“放我下來吧……該——去佛塔,祈福了。”
該去開天門了!
玄沉墨就放我下來,告別族長他們後,直接開車繼續繞城三圈。
也是在這期間,我看玄沉墨一手掌方向盤,另一隻手,不斷的掐算。
厚重的藏鐲襯得他那雙手也變得格外貴氣。
本就是骨節分明的一雙手,現在貴而豔。
大概第二圈的時候,他低低的說這趟可能有麻煩,也許孔宣會來,但是,不管遇到什麼,只要陣法成,孔宣也進不來……
誰知他竟說,“這件事你別和我說,你到了,和鳳宴戎說。”
我就一愣,隨後想想也對,按道理,他也要回去吧?
嗯,大概就是——
都回去了。
回到天上去。
就是玄沉墨說的那樣——
「江螢,你要一個人活下去。」
原來,答案早就在這裏。
佛塔就快就到了。
我看着遠遠的佛光普照,忽然意識到當初算的九千卦,卦卦都無他,都是個死字。
也許,就是現在這個意思。
只是那時候我以爲死的是他,沒想到頭來,死的是我自己,找他——我就會死?是這個意思嗎?
車停下的時候,我開車門忍不住看了一眼天,沒想到的是,剛看一眼,方纔還萬里無雲的晴天,忽然就陰沉了下來。
光照消失,陰暗的雲遮天蔽日的時候,佛塔的光也瞬間消失。
我看到鬼常樂,看到鳳宴戎,更看到遠處悶悶不樂的貞燼。
他不知道想什麼,看到我也只是扭頭,屁股朝我。
我也沒空管他了,被玄沉墨拉着走過去,鬼常樂說這個天變了,看來孔宣就在附近了。
我沒說話,鳳宴戎也沒說話,只是不斷地看我。
大家嚴肅以待的樣子,再不是之前那種輕鬆。
直到鬼常樂在我們走過去後,突然對鳳來了一句:“哎,你說,她這算是頭婚還是二婚啊??之前在你小鳳那,是不是也結了一次?”
我腳下就一滑,然後猛然感覺到玄沉墨身上的氣息也變得凌厲,屬於那身珠翠也壓不住的殺伐。
鬼常樂就立刻哈哈大笑跑遠,說着“頭婚頭婚瞅你氣的哈哈哈”,那樣子很明顯——
故意的!!
不過讓他一弄,我反而沒那麼拘謹。
這邊的堪布大師,我之前見過的,就上回解決藏區的事兒就是他幫我們給車子作法順利離開。
現在,大師過來就對我直接說——
“江螢施主,上次是一別,不曾想,到這次,要永別,老納特來……恭送姑娘殯天!”
我:“……”再次無奈住。
本來我就因爲天色困頓而跟着心情也忐忑,好不容易給鬼常樂弄樂了,現在被他說的,皺眉就是尷尬說——
“這個——也可以不送的。但還是謝謝您……”
說這話,我從玄沉墨手裏抽回手,給他雙手合十做禮。
大師他也給我回禮說:“不,要做的,姑娘放心走,稍後,定會妥善安置姑娘的屍……這一點,內地的小師弟,方殷法師也有囑託。”
方殷這個名字冒出來我就一愣,接着記起來他因爲度化不了我而自閉,苦笑了下想着反正死都死了,“那好吧,多謝大師了。”
他就是點頭,說“這就對咯,人必須做好死的準備才能夠做好活着的事兒”,我就只是行禮,不知要說什麼。
玄沉墨則在我們說話時就一直手指不停的比劃,不知道是算東西還是畫符,等他停下後,擡了擡手,讓大師別說了,直接開始。
大師就立刻轉身走。
看大師速度飛快的熟悉的用人頭骨嘎巴拉法器在佛塔上輕點了好多下,說可以了。
隨着,整個佛塔周圍竟就是燃起火來!
那火真是突然起的。
隨着火焰升起,阿城令二十八弟子環繞。
接着高香引燃。
陰暗天下,星宿再次列陣。
“朱雀鎮南;玄武列北;青龍在東;白虎嘯西;東方日出青龍來賀,西月未落白虎來坐;玄武未沉;朱雀不升;敕令——百鳥朝鳳天門開,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