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並不想死。
握住她冰涼的手時，王力甚至能感受到那洶涌而出的求生意志。
仔細端詳這女人，倒也長得不賴。
先前被亂髮遮住了臉頰，靠近後才發現，她比想象中年輕得多。
頂多二十來歲，這讓王力心頭一緊。
雖說技藝本事跟年齡不掛鉤，但那‘入畫’之道，非得以年月琢磨不可。
她到底能不能幫到自己？
當然，沒有救人救一半的道理，王力手中加力，將她拉起，慢慢走出了竹樓院落。
無人阻攔，那些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兩人一樣。
退到半里地外時，王力解除了陣法。
“躺下別動。”
一把摁住程蝶衣，將她壓倒在地。
半里地是他製造時間回溯虛影的極限距離，但對於金丹期修士的神識搜索來說，這個距離並不保險，一旦那些圍攻上門的不速之客發現程蝶衣被掉包換成了虛影幻象，會立刻展開搜捕。
爲了神不知鬼不覺救她耗費了玄晶石中大部分靈氣，短時間內無力迎戰。
事實上，那羣烏合之衆的反應比預計中還大。
他們發現眼前的程蝶衣是幻象後，個個勃然大怒，均以追蹤之法四下散開找人。
王力屏住呼吸，俯下身子。
手指微動，佈置了小型的霧影陣隱藏兩人身形。
耳中的呼喝聲時大時小，顯然那些追捕的修士就在旁邊。
足足提心吊膽了半柱香之久，四周的動靜才漸漸平息。
王力長舒一口氣，這才嗅到鼻息中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而且，胳膊靠的軟綿綿玩意是什麼？
“……那個，事急從權，霧影陣只有這麼大，靠近點，會更安全些。”
王力尷尬的解釋着，雖說是無心之失，但靠在人家大姑娘懷中怎麼看都有佔便宜的嫌疑。
不過這娘們明明可以略微挪動的，爲何任由自己‘輕薄’？
程蝶衣的雙眸看着王力，眼神清澈而透明。
帶着逃出生天的喜悅，展顏一笑。
“你說的，不讓我不動。”
她果真一動不動，哪怕敵人已走遠也聽話的保持着躺下的姿勢，一時間給王力整得沒詞了。
“……起來說話吧，地上涼。”
玄晶石上的靈氣恢復了些，王力再順手加強了陣法，就算那些修士來回搜索也不再擔心暴露。
程蝶衣乖巧的坐了起來，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王力的臉，似乎要牢牢記住他的樣子。
話說，這娘們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授受不親麼？
王力不得不別過臉，雖說不是初哥，但他還從未被漂亮女子這般貼面注視過，底氣不足。
“你坐遠些，我們聊聊。”
主動隔開兩個身位，王力醞釀了幾句腹稿，揚眉道，“你……沒事吧。”
程蝶衣搖頭。
“那就好，我醫術不行，你受傷還挺麻煩的，那，這附近你有沒有什麼合適的落腳之處？”
程蝶衣依舊搖頭。
“……那能給我展示一下你的‘入畫’技巧麼？”
程蝶衣第三次搖頭。
王力頓時無語，又好氣又好笑，“喂，你老是搖頭，是爲了鍛鍊頸椎嗎？”
“不是。”
“……算了，夜長夢多，咱們先離開這裏。”
王力放棄了追問，跟一個天然呆較什麼勁兒。
弄出機關鳥後，貼着山坡低飛，從樹林中繞道而出。
在數十里外尋到一處廢棄的農家莊園便停下。
他有些臉紅，乘坐機關鳥飛行時，程蝶衣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趴在他背上。
年輕姑娘的體香和溫潤的身軀，讓王力忍不住呼吸加快，又覺得對不起妻子，所以到了安全之處就趕緊分開。
當然，程蝶衣的臉比他更紅。
不過，沒什麼妖嬈和嫵媚，相反，原本明媚的雙眸正在漸漸失去神采。
攀附在背上時，她的體溫便開始不正常，大概是發燒了，還燒得極重，連意識都有些不清醒，所以在飛行時才死死抓住自己以免摔下去。
這姑娘的求生意志，果然很強。
只是，眼下哪裏去找藥？
王力皺眉思索片刻，從乾元袋中摸出了一枚玉蝶。
荒郊野嶺，找個醫生不容易，只能找個會煉丹的修士了。
片刻後，一個魁梧的身軀的漢子衝進了屋內，看着已經昏迷的程蝶衣，又看了看一臉淡定的王力，驚訝得連連稱奇。
“道友，真是無巧不成書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附近。”
“無巧個屁，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當然是看見你了，才知道你在附近唄。”
王力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淡淡道，“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聽你的，救她。”，這漢子想也不想立刻回答。
“不錯，這纔是我的好朋友張禾山。”
意料之中的回答，王力指了指程蝶衣，“那，有勞了。”
半柱香後，這姑娘便悠悠轉醒。
看到張禾山時，目中明顯驚懼了一下。
“別怕，他改邪歸正了。”
王力輕輕一笑，“剛纔他給你吃了一味非常珍貴的丹藥，是叫返生丸吧，連死人都能救活。”
程蝶衣輕咦一聲，顯然也聽過這返生丸的名頭。
“在竹樓時得罪了姑娘，切莫怪罪，這枚返生丸權當賠禮了。”
張禾山負手告罪，苦笑道，“早知道姑娘是我這位道友的友人，我哪會參與抓捕姑娘之事。”
“得了吧，你們散修無利不起早，真遇到有好處可撈的事，跑得比兔子都快。”
王力打趣他一句，又正色道，“不過，我跟這姑娘可不是朋友，事實上，我比你還晚見到她，只是有個忙，大概只有她能幫我，所以我便救了她。”
雖然沒義務對張禾山解釋什麼，但對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就有權利知道某些內幕。
以玉碟聯繫此人時，王力也在賭。
對方出現在竹樓時，王力便知道他是仙門請來對付上清館的幫手。
若貿然聯繫，沒準來的可不止是張禾山一人……以修士的腳程，數十里地不過盞茶功夫。
但王力很有把握讓這散修改變立場。
因爲他帶走了程蝶衣……從那麼多修士的眼皮底下帶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這羣修士愣是連反應都沒有。
張禾山是個聰明人，肯定知道這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