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蕭珩幫忙,但僅靠他們兩人,想照顧這麼多人,顯然還是分身乏術。
“症狀輕的充當看護幫忙照顧症狀重的。”蘇攬月決定道。
然而,症狀輕的人很快轉變成症狀重的,從能照顧別人,變成了只能靠別人照顧。
不過短短兩天,本來充滿生氣的村子一下子陷入了絕望。
待在屋裏煎藥的蘇攬月還能聽到從外面傳來的痛哭聲。
“我的天爺啊,我們這日子纔剛剛好起來,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爲什麼?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他們左右不了命運,那就對抗命運。
而且蘇攬月不信命,她只信自己。
研究藥方、煎藥、喂藥……
蘇攬月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也做到最好。
然而,還是有人死了。
當第一個人死去時候,蘇攬月第一次生出了無力感。
如果是她沒有研究出治療疫病的藥方,她或許不會生出這種感覺。
可偏偏藥方她研究出來了,但……
沒有藥材。
很多藥方上面的藥,她手頭都沒有。
明明能救他們,但因爲沒有藥材,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有人在她面前死掉。
她雖然不是一個熱血之人,甚至有時候稱得上是冷血。
然而眼前死掉的人是她的村民,而她現在是醫者。
醫生空有醫術,卻因爲一些外在因素救不了自己的病人,這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蘇攬月抿脣看着手裏頭的藥方,思考着是否能將其調整一下——
用她現有的藥材替換掉裏面她所沒有的,而替換之後又不影響效果。
然而看來看去,這個藥方已經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甚至可以說是唯一可能治好疫病的藥方了。
裏面所有的藥材都換不了。
一換藥方,藥效必然受到影響,達不到治癒疫病的目的。
而減緩疫病病人症狀加重的藥方她早就研究出來了。
所以也沒必要再破壞這個藥方,只讓其同樣只是發揮減緩症狀加重而並非治癒的藥效。
煎熬、煮藥……
一鍋鍋只能減緩疫病病人症狀加重的湯藥被熬煮出來,被喂進疫病病人的嘴裏。
然而,當出現第一例死亡病例,第二例、第三例……接連出現。
而這些死去的病人甚至連和自己親人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因爲他們一死,蘇攬月就會讓人將其連人帶着他用過的東西一併燒了。
而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能聽到已故病患的親人那悲痛欲絕的哭聲。
這哭聲讓村子裏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跟着落淚。
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個被燒的是不是他們的親人,又或者是他們本人……
誰都怕死,更何況他們是從逃荒的磨難中艱難活過來的。
他們沒有死在饑荒中、死在泥石流中,死在官兵流匪手中,現在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疫病打倒。
何其不甘心。
又何其無能爲力。
“吳老,你怎麼還喫得下去?”
吳老和他孫子吳懷安原來住的地方距離村長家也不遠。
而現在隨着越來越多的病人出現,他家裏也被徵用了。
現在他和吳懷安和其他的村民擠在同一個帳篷裏面。
而這個帳篷裏面,包括吳老和吳懷安祖孫倆,一共住了五個人。
顯然外面這種情況讓他們寢食難安。
可偏偏,這整個帳篷吳老就跟個異類一樣。
每天喫喫喝喝,到點就睡覺,甚至早上起來還抽空打一套不久前從破甲軍那裏學來的拳法。
他這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外面那要人性命的疫病根本不存在,也根本沒有死過人,他們現在和之前一樣,每天喫飽喝足啥也不用愁。
吳老放下筷子說道:“爲什麼喫不下去?偏得在這個時候,我們才更應該喫好喝好睡好,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
他看向外面:“喫不下去喝不下去就想想蘇姑娘。現在最艱難的是我們嗎?不是,是蘇姑娘。
蘇姑娘不顧自己的安危和那些真正的病人接觸,和疫病纏鬥。
那麼多的病人,她現在才真的是喫飯喝水睡覺都顧不上來。
可我們呢?住在這裏,什麼都不用管,好喫好喝一樣不少。
我們還有什麼資格不照顧好自己?可別到時候疫病沒找上我們,我們自己反而先把自己的身體搞垮。
這是給蘇姑娘拖後腿。”
衆人聞言一陣羞愧,是啊,他們有什麼資格。
蘇姑娘不曾放棄他們,他們就不應該自暴自棄。
“喫!從現在開始我們也喫好喝好,什麼都不要想!”其中一人喊道。
“吳老,明早我們跟你一起打拳吧,我也要把身體練好。”
“是啊,還有我。”
“還有我還有我。”
“爺爺,我也一起。”
吳老笑了下:“這纔對。”
因爲病人不少,分別住在相鄰的好幾個屋裏。
所以蘇攬月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只把自己關在村長的家裏,而是要出來走動。
之前每次她出來的時候,外面都是一片死寂,看着一點人氣都沒有。
但是這天早上,她和往常一樣從村長家出來,準備去看一下其他屋裏的病人,卻聽到了一陣喊聲。
“呼!”
“哈!”
蘇攬月:“???”
啥玩意???
難道是村民關着關着,直接被關瘋了?
這時,許忠義走過來……
隨着病人越來越多,僅靠蘇攬月和蕭珩兩人,確實已經照顧不過來了。
而那些輕症的病人慢慢地也變成重症,也幫不了蘇攬月照顧重症病人。
所以蘇攬月不得不招募志願看護員。
這消息一出,許忠義就帶着五名破甲軍來報名。
趙明燁本來也想過來的,但外面還需要他來看着,所以才直接派了許忠義帶人過來。
許忠義走過來,看到蘇攬月臉上發懵的表情,忍不住笑:“蘇姑娘,這是村民練拳的聲音。”
“練拳?”蘇攬月疑惑。
許忠義點頭:“是啊,練拳,這拳法還是我們破甲軍之前教給村民的。”
“昨天領東西的時候,我聽校尉說,這一次是吳老帶的頭。”
“吳老告訴村民要喫好喝好把自己照顧好,不能給你拖後腿,還帶着自己帳篷的人打拳。”
“而其他村民估計聽到看到了,慢慢地也跟着一起了。”
“人一多,聲音纔會傳到我們這裏。”
許忠義笑了下:“聽到這聲音,我才覺得獵虎村終於又有了一點生氣。”
蘇攬月跟着笑了下:“是啊,終於又有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