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暗夜沉寂。
萬方寂寥,夜風徐徐。
終於,房門在李氏剛剛吹熄了油燈的同時被撥開,牛家慶悄悄進入了房間。
牀上躺着的李氏輕輕閉上雙眼,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牛家慶摸黑走到了牀前,強忍着胸中激烈的衝動,在暗夜裏睜大着雙眼貪婪地趁着窗外月色射進的微弱光線,凝視着李氏嬌美的面龐……
突然,他猛地一串,惡狼一樣向牀上躺着漸入夢鄉的李氏撲了上去。
受到極度驚嚇的李氏發出了撕裂般的驚叫:“啊——來人——快來人吶——弟妹——快來救我——救命啊——啊——”
牛家慶在上面猙獰地奸笑道:“叫,你就拼命地叫吧,你叫的還真夠好聽的!我來告訴你,你就是喊破喉嚨也是沒有人能夠來救你的!”
一邊說着,他順手拿起枕頭放到了李氏的嘴上。
牛家慶一邊喘息一邊說道:“我還告訴你,司馬俊已死,你那丈夫司馬冒也不是什麼武魁元了,我纔是新科文魁元!”
李氏在枕頭下艱難發問:“你……是誰?”
“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是新科魁元牛家慶!李氏,你若能夠隨順了我,保管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
李氏的臉上流下了憤恨的淚水……
風起了……雲暗了……
月沉了……雨落了……
譙樓上“梆——梆——梆——梆——”打了四更,鬼魅一樣的牛家慶從司馬家的東樓上下來,閃身出門而去。
房中的司馬冒之妻李氏,無力地從牀上起身,摸索着點着了油燈。
披頭散髮的她睜着失神的大眼睛四顧房中自己所熟悉的一切,然後,咬破手指,在剛剛繡好的枕套上面寫下了血書。
她將血書放在枕頭邊上,然後從櫃子裏取出了白綾,搬來凳子,將白綾拋於房梁之上,挽好了套子,伸進自己的脖子拭了拭。
突然,李氏從桌子上的銅鏡裏面看到了自己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摸樣,心說:“不!我不能就這樣子的離去!我是清白的……我的靈魂……是乾淨的!”
李氏又從凳子上跳下來,坐到了銅鏡前,認真地梳妝打扮……
太空中的洛神眼看着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她強忍着心中一陣陣的衝動,礙於人神有別,天規森嚴,也只能夠空懷對牛家慶的一腔憤恨和對無辜者的無比同情,萬分沉痛的向遠處顧盼……
司馬冒推着兄弟司馬俊的棺木,走過了山山水水,終於來到了平原地帶。
但只見輕紗帳起,原野上一片碧綠,露珠兒在碧綠的小草尖上閃閃發光。
晨風吹動着莊稼不時地起伏搖晃,也吹動着道路兩旁的樹木沙沙作響。樹木上飛翔雀躍着無數小鳥,發出悅耳的鳴叫,世間萬物似乎都在喜迎着從東方地平線上噴薄欲出的紅色朝陽。
略顯泥濘的鄉間小路高低不平,司馬冒推着小車,艱難地走了一夜。
一大早,村莊裏一派寧靜,人們還沒有起牀時,他推車來到了梅花嶺孝敬裏,進入了自家的大門。
司馬冒在心中疑惑道:“奇怪啊,怎麼這一大早的,大門卻是敞開着的呢?”
他心情沉重地把車子停放在院子中間,擡頭向東樓和西樓上觀望。心中說道:“哎呀,待會兒弟妹出來,我該如何向她交代呢?”看了看小推車上兄弟的棺木,一陣錐心的疼痛襲來,兩串清淚終於流出了眼眶,悲憤地想道:“兄弟啊,兄弟,你死得太冤枉了……我……我該怎樣面對司馬家的列祖列宗?我該怎樣面對妻子和弟妹啊?我……”
東樓上沒有人迴應,整個大院死一般的寂靜。
司馬冒心中不免一驚,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心說:“怎麼會沒有一點人聲?妻子和弟妹上哪去了?不好!看情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馬冒轉向西樓的房間叫:“弟妹——弟妹——”
西樓上沉寂無聲。
他在院子裏轉着圈的等待着,並且側耳細聽,不光是不見人影,也沒聽到一絲動靜,便急忙向東樓奔去。
他咚咚咚一口氣跑上樓,一把推開房門叫道:“娘子,我回……”
話沒說完,司馬冒的腦中轟的一聲巨響,頓感天旋地轉,胸悶氣短。
呈現在他的眼前的是,妻子李氏懸掛在房樑上的飄飄擺動着的身子和踩翻在地上的凳子……
“娘子——娘子啊——”他失聲大叫着衝上前去,慌慌忙忙地扶起凳子,上去解下了妻子一看,李氏早已經氣絕身亡。
他流着淚撫摸搖晃着妻子僵硬的屍體,一邊哭泣一邊問:“娘子——娘子——你……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會這樣對我呀,娘子……爲什麼不等我回來啊娘子……娘子啊——”
司馬冒哭了一陣後,放下妻子的遺體,站起身,開始在房間裏四處搜尋,發現房中的一切都完好無損。突然,他看到了枕頭下面放着的一副剛剛繡好的枕套,上面有妻子用血寫下的字跡。
司馬冒默唸道:“夫君,仇人是牛家慶,爲我報仇!”
“牛家慶!”司馬冒看到了牛家慶的名字,一時間千頭萬緒涌上心頭,不由得雙手緊握,雙眼突出,頭上青筋暴漲,雙拳只捏得啪啪亂響。
天空中突起一陣大風,吹得門窗“啪啪”作響。
司馬冒看着妻子血書上面的爲我報仇的字樣,心中突然一動,急忙出房,向着西樓快步去,他一面跑一面叫:“弟妹——弟妹——”
西樓的門口,司馬冒暫停了一下腳步,口中叫了兩聲:“弟妹——弟妹——我回來了!”
見沒有人迴應,他的心中感到陣陣發緊,急忙走上前推門,不料房門被從裏面死死地插上,怎麼推也推不開。司馬冒心中着急,用勁打開了門板,房中的情形更是讓他喫驚。
這裏的情形和東樓自己房中一模一樣,房間中一切東西完好無損,弟妹的屍體同樣懸掛於房梁之下。
“哎呀……弟妹——”司馬冒急忙從樑上取下弟妹的屍體,在房中他又找到了同樣寫有“牛家慶”字樣的血書。
司馬冒的心中一片茫然,頭腦中空白一片。
他在房中呆呆地站了有半個時辰,房樑上面的“吱吱”鼠叫聲把他驚醒。他發瘋般地跑到院子裏,悽慘地向天大叫:“天吶——蒼天呵——告訴我——這世上還有公理嗎?”
他瞪着血紅的雙眼怒目向天……
混混沌沌的天空中,慘淡的太陽瀰漫着陰雲。
渾濁凝滯的空中不時響起鴻雁的哀鳴,聲音悽切而又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