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捋着鬍鬚看着桌上的人像,目露讚許。

    “此種畫法甚妙,雖在意境上有所欠缺,但能將人物描繪的栩栩如生、仿若真人,用到破案上卻是一大利器。不知此種畫法是何人所創?”

    原本根據穿越小說定律,作爲一個高風亮節,不慕名利的女主,舒顏此時應該對范仲淹說自己是無意中見到路人甲乙丙所畫,或是將這件事推到海外番商頭上。

    然而現實是,舒顏微笑,福身,一切盡在不言中!

    倒不是她多想要這個名頭,不過是懶得解釋罷了,畢竟不管是什麼藉口,後面還得圓,多麻煩。

    至於范仲淹會怎麼想,她也懶得管。

    “豐裕侯好巧妙的心思。”范仲淹捻鬚微笑,“不知此種畫法可否傳授給官府用以刑偵破案?”

    這有什麼不能的,舒顏連現代記賬法都傳了出去,也就不差這區區素描了?

    兩人說定後,話題再次回到正軌。

    “豐裕侯,關於本案,本官有個問題頗爲不解,不知豐裕侯可否爲本官解惑?”

    聽到他不再自稱老夫而是本官,舒顏就知道,正戲來了。

    “範大人請講。”

    范仲淹點點頭,神情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不知豐裕侯府是否有什麼仇家?”

    其實范仲淹這問題問得就有點深了,像這樣富甲一方的大豪商,很少有半點沒跟人結仇的,搞不好這還會涉及到舒家不願爲外人道的祕密。

    但老範還是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問了出來。

    舒顏聽出了范仲淹的意思,她很肯定地答道:“並無。”

    “我舒家幾代行商,雖爲商賈之家,卻一直都是踐行的儒商之道。

    與人做生意始終講究和氣生財,即便在生意場上時有競爭,但也從來都不會對人趕盡殺絕。比起喫獨食,舒家更喜歡合作共贏。

    因此,這麼多年下來,舒家在商場中頗得了幾分名望。絕無可能是有人因爲生意糾紛而向家中幼童下手。”

    這話也是變相地告訴范仲淹,舒家並沒有爲了生意而在私底下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髒事。

    “至於商場之外,舒家素來與人爲善,除了曾與二房族叔家發生過幾次不愉,並未與他人結過怨。”

    范仲淹點點頭,他在剛上任沒多久就將舒家的大致情況瞭解了一下,從他了解的內容來看,舒家確如豐裕侯所說,乃是少有的誠信義商。

    不然作爲文人,愛惜羽毛幾乎已經成爲了本能,當初他又怎會輕易收了舒玟和舒政爲徒。

    不過他現在倒是對舒顏口中的一個新詞更感興趣。

    “豐裕侯可否與老夫說說何爲儒商?”

    聽出了范仲淹話語中真切的疑惑,舒顏這才反應過來,“儒商”這個概念是到清朝才正式確立的,此時聽來自然是新鮮無比。

    想到這裏,舒顏心中突然靈光一閃。

    “所謂‘儒商’,即爲‘儒’與‘商’的結合。既要有儒者的道德和才智,又有商人的財富與成功。

    家父始終認爲,我等商人在誠信經營的同時,還應該注重個人修養。

    ‘立己立人,達己達人’纔是我等儒商應該追求的。只有如此,方能走地長遠。”

    “立己立人,達己達人”范仲淹口中反覆重複着這句話,一時無言。

    半晌後,才聽他感慨道:“舒翁實乃大智啊!”

    舒顏但笑不語。

    實際上,舒大富根本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雖然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但出發點在於良心和他樸素的商業道德觀。

    舒大富雖然也讀過書,但以他的文化水平還不足以支撐他總結出如此富有哲理的道理。

    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委實有點多,舒家以商賈之身得以封侯,兩小隻身邊又出現了目的截然相反的兩股勢力,不知來歷,不知最終目的。

    舒顏覺得,是時候再給舒家添上一層光環了。

    就像後世的明星立人設一般,“儒商”就是剛剛舒顏在靈光一現之下爲舒家想到的人設。

    在這個以文人爲主導的大宋,名聲無疑是一張很好的盾牌,尤其是在文人圈子中的名聲。

    作爲此時大宋數一數二的文人,舒顏從來不敢小看范仲淹在文壇的影響力,她也不擔心今天這番話傳不出去。

    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

    一個時辰後,舒顏手中拿着那捲由她親手描繪的素描畫卷回到舒家。

    一到家,她彷彿被人抽了全身的骨頭一般,又懶洋洋地躺回了她的搖搖椅上,渾身上下全無半點在范家時的大氣從容,又變回了那個鹹魚死宅。

    “姑娘可是累了?”

    春杏和夏桃見狀,趕緊上前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伺候的別提多貼心了。

    舒顏閉目,良久才發出舒服的喟嘆聲,將隨手放在邊上的畫卷遞給春杏。

    “把這幅畫給咱們在汴京的掌櫃們送去,讓他們找人復刻個幾百上千份,都張貼出去。

    對外發出懸賞,無論是誰,但凡有人能提供此人的身份線索,一經覈實,舒家將奉上白銀五萬兩!若有人能活捉此人,舒家奉上白銀十萬兩。”

    沒錯,舒顏要開始施展她的本命神通:鈔能力了。

    如果重金懸賞之下,真能得到幕後之人的身份,那自是最理想的一種結果。

    即使不能,隨着舒家鉅額懸賞消息的傳開,這幾能耀花人眼的金額也足夠讓幕後之人惶惶不安一陣了。

    畢竟十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要知道,舒顏當初給某人的分手費也不過十萬兩。

    於不少人來說,這個數目已經足以讓他們背叛主子或是出賣至親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所謂忠誠,不過是背叛的籌碼還不夠罷了!

    如今舒顏所做的,就是拋出這個籌碼!

    不論從最開始抓到賊人後送官,還是從官府獲得線索後發佈鉅額懸賞,從始至終,舒顏使用的都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以後即便有人還是會指責舒顏勞師動衆,但誰又好意思去責備一個孩子差點被害的母親想爲孩子報仇的心呢?

    等到舒家仁義儒商的名聲傳出,再有她獻紅薯的功勞墊底。到時無論是誰想要傷害她的孩子,一旦被查出,哪怕他位高權重,舒顏也能讓他付出代價。

    當然,如果最後查出此人只是個權勢平平的人物,那舒顏想要收拾他就更簡單了,如今這也不過是一步或能一舉多得的閒棋罷了。

    春杏領命退下,畫像很快被送出。

    與此同時,與舒顏的畫像一同抵達汴京的還有張茂則的祕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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