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趙禎這幾天一直都在等來自杭州府的消息,可謂是望眼欲穿。

    幾乎每隔上半天,他都要問上一遍“任守忠,收到張茂則的祕信了嗎?”

    任守忠原本還以爲自己終於擠掉了張茂則,有望成爲官家身邊的第一得意人。誰知他走了後,反倒在官家心裏的存在感更強了。

    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分明是官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張茂則私下去辦了,只不過這事他不知道罷了。

    可真是個磨人的老妖精!

    趙禎第十二次問起張茂則的消息,正在疑惑這次怎麼沒人搭腔時,擡頭就看到了任守忠幽怨的臉。

    “做什麼一副怪相?朕問你話呢?”

    任守忠聞言,立馬收起了臉上的幽怨,再次恢復成謹小慎微的樣子。

    “官家再等等,消息或許已經在路上了。張中官對官家的事情一向上心,想必是不敢耽擱的。”

    言下之意,如果再沒消息傳回,那就是張茂則對你的命令不上心,以致耽擱了。

    就在任守忠悄悄爲自己的語言藝術喝彩時,下一秒,一個長相平平的小內侍低頭躬身從外面走了進來。

    “官家,張中官傳消息回來了。”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任守忠眼皮抽搐地看着趙禎幾乎是以搶的動作從內侍手中拿過祕信,一把拆開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任守忠不知道那張紙上都寫了些什麼,但從官家的表情來看,這顯然是個好消息。

    就在趙禎打算準備準備,親自南下與好大兒上演父子相認的時候,另一條足以震驚天下的消息飛快地從邊關傳入汴京。

    李元昊改變其父定難軍節度使李德明“依遼和宋”的國策,正式宣佈反宋建國稱帝,國號西夏。

    這也就意味着,宋夏間維持三十年的和平政局再次破裂。

    一時間,朝中主戰、主和兩派爭論不休。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趙禎其實一直都是想打的。不過在前世開打後,由於後續戰況的接連失利,最終他不得不屈從於現實,承認西夏立國,並每年奉上大量歲幣買平安。

    此次一朝重生回來,明知道會有這一出,他自然不會什麼準備都不做。

    臨時召開的緊急朝會上,趙禎率先開啓了話頭。

    “西夏違背盟約,來勢洶洶,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這場朝會召開前,各位大臣就已經提前知道了消息,自然也提前思考過。

    此時不少人都顯得胸有成竹,臨危不亂。

    武將行列中,周美搶先一步表態:“打,當然是打,李元昊無故反叛大宋,若不給予懲治,以後人人都有樣學樣,那還得了。”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一羣武將也紛紛開口附和,“沒錯,李元昊狼子野心,若我們不一開始就把他們打回去,他們還以爲是大宋怕了他們,以後只會得寸進尺。”

    武將們紛紛建言獻策,有人已經開始討論該怎麼和西夏作戰,你一言我一語,嗓門越來越大。

    文官羣體中,有人冷哼一聲,“粗鄙武夫!”

    韓琦高舉笏板出列,“陛下威德遠暢外夷,高視於漢唐之上,元昊小丑,孰能爲國家之患哉!”

    韓琦是個自負的人,有着時下文人士大夫的通病,他並不認爲屈屈西夏小國能對大宋造成多大的危害,大宋此時最大的敵人還是在北方的遼國。

    他一開口,不少文臣紛紛出言附和。

    趙禎神色莫名,前世也是如此,李元昊崛起,西夏來勢洶洶。而他的大臣卻毫無警戒之心,大宋西北邊境可謂放任自流。

    以致後面局勢越發糜爛,漸成積重難返之勢。

    見趙禎一直沒有表態,底下的大臣們繼續七嘴八舌地發表着自己的觀點。

    見人說的差不多了,宰相張士遜也開口了,他面帶憂慮道,

    “國朝安穩事關重大,怎可輕易開啓戰端?當知國之大,好戰必亡!臣以爲,我們與其擅自開啓戰端,不如派遣有德之士前往教化。

    況且自景德三年李元昊之父李德明上表歸附,大宋待李氏一直優容有加,李氏怎會輕易反叛?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依臣之見,我們或可先派出一隊使節過去,將事情瞭解清楚後再做決斷也不遲。”

    趙禎看着底下侃侃而談的張士遜,突然笑了。

    他記得前世李元昊進攻延州時,就是眼前的張士遜扣留了延州發來的求援信息,沒有上達。

    以致讓李元昊輕易以假降迷惑了延州主帥,之後伺機出動,這纔有了後來的三川口慘敗。

    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在某些人眼中,證明自己主張的正確竟是比大宋的安危,無數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既如此,這世成全他便是!

    張士遜見趙禎面帶笑意,還以爲他是贊同自己的主張,不由說得更起勁了。

    趙禎邊聽邊點頭,“張愛卿言之有理,朕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一句話出,張士遜矜持微笑,朝堂中的不少主戰派文臣和武將已經開始面露失望。

    然而,趙禎的話還在繼續,“既如此,便由張愛卿帶隊出使吧,相信以張愛卿的仁德和胸襟定能感化李元昊,讓其早日放下屠刀,改邪歸正。”

    張士遜臉上原本自持的微笑突然就跟焊在了臉上一般,變得僵硬無比。他擡起官袍袖子擦了擦臉上不知何時沁出的冷汗,“官家......”

    話還沒出口,就被趙禎打斷了,“終於有機會實現自己教化蠻夷的理想,張愛卿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高興、很激動?”

    “不,臣......”

    張士遜還想再掙扎一下,就被任守忠帶着幾個小太監親自請了出去,美其名曰:時間緊急,要趕緊帶他去準備出使的東西。

    哪怕滿朝文武都知道,出使他國的準備工作與任守忠一個太監沒有哪怕一個銅板的關係,但那又怎麼樣呢?

    前輩的例子就在那裏,其他主和派官員都自覺閉上了嘴。教化蠻夷的話平時說說也就罷了,他們自認是沒那個本事的。

    定下了開戰的基調,在接下來的戰事商討中,大家發現,官家對於這場戰事好像早有準備。

    所有的安排調度都有條不紊,彷彿一切成竹在胸,他們不禁對這樣的官家更加的敬服。

    李元昊自立,大宋即將發兵討伐,隨着國家機器的開動,消息也很快以汴京爲起始點,傳遍天下。

    已經被改成校場的莊子裏,柳澤呆呆地聽着從舒顏嘴裏說出的消息,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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