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顏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不會吧,不會吧,什麼時候‘先賢’兩字已經隨便到什麼人都能用了?就不怕孔夫子他們覺得掉價?”

    “還是說班昭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大賢大德之事?”

    “是爲民請命還是保家衛國?是教書育人還是活人無數?”

    魏國大長公主:“怎麼,班婕妤作《女誡》教導了女子爲人之道,這在舒氏你眼中竟還稱不上一聲賢嗎?”

    她這話一出,現場就有一些心性尚淺的小娘子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但很快又在身邊長輩的瞪視下恢復了儀態。

    但舒顏注意到,還是有不少小娘子點頭表示贊同,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隱隱透着股譴責。

    舒顏自然不會和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去計較,但她對魏國大長公主的看不上又更甚了一層。

    名人效應從古至今都有,尤其魏國大長公主因爲身份使然,更是不少女子的學習目標。

    你自己願意抱着這樣男尊女卑、極度卑微的思想也就罷了,那是你自個兒的事兒。

    但魏國大長公主偏偏還喜歡用這一套去教育其他人,就連小女孩也不放過。

    別以爲舒顏不知道,這位有幾次甚至還試圖仗着長輩身份對趙玟說教,最後自己討了個沒趣。

    這也是她今天被找茬的原因之一,女債母償罷了。

    “讓大長公主說中了,班昭在我眼中還真配不上一個‘賢’字!”

    不顧衆人的詫異,舒顏臉上的嘲諷更甚。

    “何爲教導?”

    “在我看來,所謂教導,便是教人奮發向上、教人修身養性、教人報效家國......是教人立德、立心、立志的。

    而不是教人如何卑躬屈膝,如何......討好異性!更不是教人如何做奴才的!”

    “舒氏,你放肆!”

    魏國大長公主一掌拍在案几上,盯着舒顏的眼睛幾欲噴火。

    如果說她之前拍桌子還有演的成分,那這一次就真的全是感情了,大力之下連桌上的杯盞都小幅度跳了跳。

    舒顏沒去理會魏國大長公主的惱羞成怒,頭朝身後歪了歪,

    “春杏,你來說說,你沒被選到我身邊前,那些教導嬤嬤都是怎麼教你們的?”

    一直沉默站在舒顏身後的春杏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但她也不怵。當即恭敬地上前一步,對着在場衆位貴人行了個禮,一舉一動都很是規矩的樣子。

    而後纔開口說道:“奴婢和夏桃在到姑娘身邊伺候前,教導我們的嬤嬤說過,我們做奴婢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忠心,在主家伺候要時刻緊記卑弱和曲從。不能忤逆主子的意思,要伺候好主子.......”

    小丫鬟聲音脆脆的,然而聽她說話的人心情就不那麼美妙了。

    舒顏擡手打斷了她下面的話,讓人退回自己身後,挑眉看着上首,“大長公主有沒有覺得這些話聽起來有些耳熟?”

    可不就是耳熟嗎?

    英國公夫人心下腹誹,這小丫鬟說的哪一條不是班招所寫《女誡》裏對女子的要求?

    卑弱、敬慎、專心、曲從......

    往常她們還不覺得,大家都是從小學着《女則》、《女誡》過來的,這會兒聽着怎麼就覺得怪怪的。

    在場與她有相同感受的還不在少數,就連外面偷聽的幾個大男人這會兒也都神情不對了。

    舒顏這會兒笑得好不譏諷,“把教奴婢的那一套當成好女子的標準,還寫成書到處宣揚,她班昭把女子都當什麼了?還是說她骨子裏的奴性就這麼重?”

    “依我看,她所謂的教導女子是假,想要踩着同性獻媚男子,意圖揚名纔是真吧!”

    魏國大長公主被舒顏的“歪理邪說”氣得老臉鐵青,卻一時又找不到話來反駁。

    見狀,臺下一女子立馬出聲試圖幫着解圍。

    “豐裕侯說話未免太過武斷,哪怕不談《女誡》,班婕妤的品性也是讓人敬重的,她的‘卻輦之德’更是廣爲流傳。”

    這人舒顏認識,正是魏國大長公主的小姑子,駙馬的親妹妹李氏,平日裏可沒少仗着她公主嫂子的勢。

    如果說對着魏國大長公主舒顏多少還要留點臉面的話,對這人就完全沒必要了。

    她直接不客氣道:“什麼‘卻輦之德’?我看是沽名釣譽還差不多!”

    左右今天放的雷已經夠多了,舒顏也不介意再多說一點。

    在場都是大宋女子中最有身份和影響力的一波,若今天的話能對她們產生一些影響,自發的去排斥這些禁錮女性思想的糟粕,也不白費她多費了這麼多口水。

    即便這種影響很小,但是能種下一顆種子也是好的。

    舒顏朗聲說出她對於班昭卻輦的見解。

    “漢成帝邀她同攆,若她真的只是覺得不合規矩,爲什麼不能私下裏說?非得在大庭廣衆之下拒絕?”

    拒絕也就罷了,還要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再說上一通大道理。先不說這麼做是不是辜負了漢成帝的一片心意,她的這種行爲和當衆打皇帝的臉有什麼區別?

    “這件事傳出去後,她的名聲倒是好聽了,‘卻輦之德’啊。但與之相對的,漢成帝的名聲又如何了?

    他也不過是想要邀請喜歡的女子同乘罷了,卻因爲班昭的舉動又平白多出個污點。怎麼,她的名聲重要,皇帝的名聲就不值錢了嗎?”

    衆人不自覺點頭,說得有道理啊!

    院外幾位此時心情也很是複雜。

    趙禎是感到解氣,終於有人說出了他的心裏話,覺得阿顏果然是懂他的。

    而晏殊幾人則是莫名有些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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