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提前一步趕了過來,但顧慮到對方手中握有人質,他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他在一衆下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發揮出了平生最大的演技。
將刀背隨意地擱在肩膀上,一步三搖晃,吊兒郎當地獨自朝着打頭的馬車走去。
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在玫娘和小丫鬟主僕身上來回掃視。
那小丫鬟見狀,心底果然放鬆了不少,眼中卻盛滿了鄙夷。
出聲嬌斥道:“好你個丘八,眼睛往哪放呢,竟敢在大晚上攔我家姑娘的路,知道我家姑娘是誰嗎?”
柳澤一聽,連忙做出一副害怕惹上貴人的樣子,不敢再亂看,順勢將視線移到了後頭的兩輛馬車上。
“敢問尊駕是哪位貴人?”
話剛說完,他像是意識到自己認慫認得太快了,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不管是誰,上頭有命令,所有過路車輛一律都要接受檢查,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話說得頗爲硬氣,然而玫娘卻從中聽出了色厲內荏的味道。
她拿帕子捂住嘴咯咯嬌笑,
“好叫這位軍爺知道,奴家是城陽伯府公子的側室,這會兒我家郎君正在家中等我,還請這位軍爺行個方便。”
說話間,小丫鬟已經不動聲色地將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順便還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刻有城陽伯府標記的腰牌。
柳澤這下神情又恭敬了不少,一臉諂媚地收下了銀子,裝作好奇地問道:“哦,不知姑娘是城陽伯府哪位公子的側室?”
小丫鬟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我家姑娘可是三公子的房裏人!你還不趕緊讓開!”
衆所周知,城陽伯府的三公子正是當今妹妹的駙馬都尉。
在小丫鬟的想法中,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只要擡出這位的身份,便足以嚇退眼前這些丘八。
“咦,駙馬還能納妾嗎?我怎麼沒聽說過升國長公主的駙馬有妾室?”
唐朝之前的駙馬自然是不敢納妾的,但這裏是宋朝,公主的地位一落千丈,駙馬納妾早就不是什麼奇事了。
但柳澤還是裝作一副聽到了什麼稀奇事的樣子,睜着一雙蠢萌的大眼睛。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伸手一拍腦袋,“哦,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駙馬爺養的外室吧?”
柳大聰明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眼前兩個女人繞着廢話,拖延時間的同時也儘量牽扯她們的注意力,不讓她們往後看。
雙眼則是小心地觀察着周圍的地形,心裏默默盤算着各種可行的救援方案。
他其實早就發現了後面馬車上那兩個熟悉的小身影,然而擺在他面前的情況是,他們一行人此刻都擠在一條小弄堂裏。
這固然是堵住了歹徒逃跑的前路,但同時也束縛了他們自己。
若一個處理不當,中間那輛車上的孩子很容易就會被前後兩輛車上下來的歹徒當成人質挾持。
漸漸地,有人感覺到了不對勁。
後頭第三輛馬車上當即下來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朝着一衆官兵走去,實則卻是在一步步靠近中間的馬車。
嘴裏說出來的話像是服軟又像是在威脅。
“各位軍爺是不是先讓一讓再說,不管我家娘子是什麼身份,外室也好,側室也罷,但這會兒官人正等着呢。
我們大官人的脾氣不太好,要是讓他等久了就不好了。”
說話的同時,開口之人已經在心裏將中間馬車上的兩個同夥罵了個狗血淋頭。
兩個蠢貨,都到這會兒了,居然一點防備都沒有,還要等他們過來策應。
柳澤面上不露分毫,實則手已經不動聲色地摸上了小臂上的臂弩。
然而,趙政兄妹二人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藉着夜色和身後車廂的掩護。
他們小心地拔出藏在屍體腰間的兩把短刀,對柳澤使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心裏默默數着身後人的腳步聲,蓄勢待發。
柳澤收到暗示,儘管不放心,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法。
古代的夜晚又沒有路燈,憑藉着月光和自己手中的燈籠,這樣的能見度下,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證射出去的弩箭會不會造成誤傷。.biqugé
好在教了這麼長時間,他對兩個孩子的武力值有一定的信心。
他轉身隨手將燈籠遞給身後的一名小兵,這在旁人看來像是手痠偷懶的舉動,實則卻是再一次降低了現場的能見度。
巧合的是,後面那輛馬車上下來的兩個人或許也存了與他類似的心思,手裏同樣沒有拿燈籠。
要知道,古人因爲飲食習慣等各方面的因素,十個裏面有九個都有夜盲症。
一到夜晚光線微弱的時候,看東西基本上都只能看個大概,而趙政他們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於是乎,當兩人鬼鬼祟祟摸到車邊時,還不等他們掀開車簾拉出裏面的孩子當人質,兩把刀刃已經悄然劃開了他們的脖梗。
“啊--!”
“呃--!”
突兀響起的兩道短促驚叫聲,一下子驚醒了衆歹徒,這會兒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絕對是露餡了。
打頭的馬車裏很快又跳出兩個持刀壯漢,二話不說迎上了柳澤等人。
他們雖然人少,然而憑着此處狹窄的地形和馬車的遮擋,倒也能抵擋一二。
只要後頭的兄弟能抓到人質,一切還有機會。
兄妹二人一擊得手,不敢大意,也藉着車廂的遮擋與後頭趕來的歹徒纏鬥了起來。
感受到久違的廝殺,聞着鼻尖的鮮血,趙玟神情越來越興奮。
而趙政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迸濺的鮮血順着他白嫩的臉頰往下滑落,在夜色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可怖。
趙禎他們一羣人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