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顏納悶,楊太后這個養母在他心裏的地位居然這麼重要嗎,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不解歸不解,想到這人好歹也算是自己的男朋友,見他短短時間裏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舒顏還是有些擔心的,便溫聲勸慰了幾句。
不過她也知道,碰到親人離世這種事,不是旁人安慰幾句就有用的,最終還是需要他自己想通了走出來纔行。
感受到舒顏的心關,雖然知道她多半是誤會了,但趙禎依舊心下受用。
“讓阿顏擔心了,朕無事,或許是最近前朝的事有些多,心裏有些煩亂罷了。”
楊太后去世他固然難過,然而同樣的事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再來一次即便依舊難免悲意,卻也不至於太多。
再者,他雖然對楊太后有孺慕之情,但說實話,這份感情還真沒有深厚到能讓自己因爲對方的去世而傷心到損傷身體的地步。
只是最近酷暑難耐,人本來就不好過,又恰逢江淮地區發生了蝗災,他實在是沒什麼心情和胃口喫東西。
一段時間下來,消瘦也是正常,這才讓阿顏誤會了。
然而他的這副模樣看在舒顏眼中卻無異於是在強顏歡笑,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直接交代張茂則。
“官家心存孝意是好事,但身體也不能忽視了。
守孝期間雖不能喫肉,但你可以多準備些蛋奶之類的食物,每日再多補充些水果。
不然只吃菜蔬,官家還有那麼多的政物要處理,時間長了,怕是對身體不好。”
“唉,奴婢知道了。”張茂則將舒顏的話一一記住,決定回去後一定照辦。
若官家還是這樣沒精神,那自己說什麼也得勸着官家請太醫了。
太后沒了雖然是件大事,然而放在整個大宋朝堂來說,依舊只能算是一個重要的插曲。
最近朝堂上的絕大部分視線都聚焦在了該如何處理江淮的蝗災上。
在以農業爲基石的王朝,沒有什麼比糧食生產更重要的事情了。
大宋往年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蝗災,但像是這麼大規模的還是首次遇見,單從江淮傳來的奏報來看,那邊的情況已經相當嚴峻。
前朝的大臣一連爭論了兩天也沒能拿出個太好的處理結果來。
此時已經是下朝時間,然而福寧殿中,呂夷簡、范仲淹等幾位依舊在脣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
趙禎皺眉坐在上首,被他們的爭吵聲弄得有些心煩意亂。
這場蝗災在他前世也是發生過的,仗着先知優勢,儘管他已經提前讓人防備了。
然而事實證明,像這樣的天災,不是防備就有用的。
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是,所幸他的準備也不全都是做的無用功。
起碼就傳回的消息來看,這一世發生在江淮的蝗災雖然依舊聲勢浩大,但那破壞力比之他前世來說已經小上了不少。
“怎麼了?又發生了什麼事?”
殿中的其他幾人聞言也都停止了討論,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張茂則神情凝重地稟告道:“官家,現在外面有人傳言,說蝗災是因爲您不顧百姓死活,一意孤行推行新政,這才惹怒上天降下了災罰......”
“豈有此理!”張茂則話還沒說完,范仲淹就先炸了,歐陽修等幾人也都是滿臉怒容。
不用想他們也知道傳出這些話的會是哪些人,無非就是那些因爲新政而利益受損之輩,到現在還不死心。
眼看着來硬的不行,就想要藉着江淮的蝗災再搞一波事,就算搞不成事也能噁心噁心他們。
簡直就是其心可誅!
“官家.......”
范仲淹看向趙禎,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卻被對方擡手製止了。
趙禎看向欲言又止的張茂則,“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繼續。”
張茂則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道:
“奴婢還聽到有人影射,說是、說是......楊太后娘娘的薨逝怕也是受了官家的牽連,這才......”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
“呵!”趙禎笑了,哪怕重來一次,他依舊半點都不會爲某些人的無恥感到驚訝。
不過比起前世,這一世的他在很多事情都要看開了很多。他算是明白了一點,永遠不要因爲別人的問題而苛責自己。
反正有些人早晚是要死的,自己又何必去和必死之人計較。
於是乎,幾位大臣只見他們的官家絲毫沒有被張茂則帶來的消息影響到,只是用相當平靜的語氣吩咐他們,
“關於如何處理蝗災,諸位討論的已經夠久了,救災如救火,江淮的百姓等不了多久。
一天之內,你們必須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章程來。至於別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
“臣遵旨。”衆人躬身領命。
只是關於流言的事情,幾人到底還是不放心,尤其這件事現在還被心懷叵測之徒與新政掛上了鉤。
哪怕天子已經說這件事不用他們管了,但范仲淹還是忍不住出言詢問,“官家,那外面的流言?”
趙禎看向張茂則,“去告訴盧青,讓他去查到底是誰傳出的這些話。朕只給他三天時間,三天後,朕要知道結果。”
盧青是現任錦衣衛統領的名字。
天子語氣平淡,然而在場之人無不從中聽出了肅殺之意。
張茂則當即出去傳令了,三天時間不長,他可不敢耽擱了。
呂夷簡全程眼觀鼻鼻觀心,似乎絲毫不覺得天子如此處置有什麼問題;
歐陽修倒是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張了幾次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直到走出了皇宮,歐陽修依舊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