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用的所有東西包括飲食用藥都有記檔,在明確了調查範圍,經過一項項排查後,範圍很快就縮小了。

    張茂則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斷請罪的小內侍,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原先就是看你沉穩細緻纔將管理福寧宮偏殿的差事交給了你,結果你倒好,一下子就給我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來!官家用藥是何等重要,你居然連這都能搞錯嗎?”

    “張總管饒命,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小內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看這陣仗也知道壞事了。

    當下嚇得亡魂皆冒,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頭,口中求饒聲不斷。

    張茂則這會兒根本就沒心思去理會他,擡手就要讓人把他壓下去。

    那小內侍見情況不妙,腦子飛速運轉,回憶着自己這幾個月來打理偏殿事務的一處處細節,企圖給自己找到一條生路來。

    據張總管透露的隻言片語來看,事情應該與官家的用藥有關。

    藥、藥......官家這幾個月唯一用過的藥就只有培元丹。

    想到這裏,他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件早就被他拋到了記憶邊緣的事,掙扎得更加劇烈了。

    “張總管等等,奴婢想起來了。”

    張茂則往外走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看着因爲掙扎滿身狼狽的小內侍,示意兩個壓着他的人暫且鬆手。

    “說說吧,你想起什麼來了,勸你老實點,別耍什麼幺蛾子。”

    “是、是、是,小的不敢。”小內侍點頭如此搗蒜。

    “官家的東西每次存取都有記檔在冊,而且都是由奴婢親自經手,唯一一次意外就是三個月前大公主過來找東西那次了,那次官家的培元丹是大公主代取的。”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不得不說,能在宮裏混出點名堂的人,對於某些事情都有着敏銳的感知。

    哪怕到了此刻,小內侍依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告訴他,如果事情真與他管理的偏殿有關,那八成與那次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雖然這麼說一定會得罪大公主和太子,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3個月!

    時間對上了!

    張茂則頭疼,怎麼也沒想到事情居然還能與大公主扯上關係,不過他也不會就這麼輕易聽信了此人的一面之詞。

    看向小內侍的眼神越加不善,“狗東西,你居然還敢攀污公主,要知道這可是罪加一等的!”

    小內侍連道不敢。

    “那次在大公主走後,奴婢整理藥匣時發現裏面的培元丹一瓶不少,反倒是張中官您之前給奴婢的那瓶藥不見了。

    剛好兩種藥都是用青色瓷瓶盛裝,所以奴婢斗膽猜測,大公主是不是拿錯藥了?”

    張茂則皺眉,“我什麼時候給過你藥了?”他怎麼想不起來還有這茬?

    小內侍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張茂則的神色。

    “總管您忘了?說來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您和官家剛從杭州回來,第二天就給了奴婢一個藥瓶子,讓奴婢收好了。

    奴婢以爲這藥瓶子很重要,就把他和官家的培元丹放到了一起。”

    張茂則:......

    久違的記憶突然被喚醒,他想起來了,那藥不是當初舒老太爺給官家的嗎?

    說是能夠......生子!

    想到這裏,張茂則再也坐不住了,“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在殿中一圈圈踱着步。

    如果問題真的出在這顆丹藥上......

    張茂則倒抽一口涼氣,當初他只以爲這顆丹藥是舒老太爺拿來忽悠官家的,可如果是真的呢?

    聯想到清揚道長說的那個故事,

    細思極恐啊!

    匆匆交代一句“把人看好了”,就跑了出去。

    “怎麼樣,查到沒?”看着疾步進來的張茂則,趙禎問道。

    “官家......”張茂則硬着頭皮將自己查到的東西事無鉅細都說了一遍,對於自己的那些猜測,他是半點沒講。

    但這些也足夠讓趙禎沉默了。

    張茂則餘光瞥見官家手中的珠串轉動得越來越塊,小心肝不由得一顫,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半晌後,只聽天子幽幽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清揚道長說的那件事,讓錦衣衛去調查,速度越快越好。”

    哪怕樁樁件件都指向那唯一的可能,但趙禎還是不願相信。

    不管怎麼說,這樣的事都太過匪夷所思了,自己是個男子,怎麼可能呢?

    .........

    天子因風寒輟朝一日,實則卻在那天召見了清揚道長的事最後還是傳了出去。

    起因是那天剛好有人在無意間目睹了清揚道長進出皇宮,好奇之下與友人討論了幾句,不知怎麼就被一位御史聽了去。

    經他一番調查,發現確有其事。

    天子對清揚道長頗爲信重的事他早有耳聞,但此前天子並未表現出重佛信道的苗頭,衆大臣也就沒當回事兒。

    如今居然爲此耽誤了朝政,這不禁讓人聯想到了歷史上那些因爲追求長生而將朝政搞得一團糟的皇帝。

    難道他們英明神武的官家也要走上這條路了嗎?

    想到這裏,那名御史激動了,回去就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小作文,第二天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唸了出來。

    饒是趙禎知道這羣御史素來喜歡捕風捉影,當聽到御史的諫言時還是被氣笑了。

    直接當庭毫不客氣地斥責道:“身爲御史,固然有風聞言事的權利,卻也不意味着可以胡編亂造。”

    “江淮一案炸出多少貪官惡吏,你們御史臺在此之前居然沒有絲毫察覺,可見失職。”

    “方御史與其在這裏盯着朕的一小點點小事不放,不如放點心在正事上!”

    這番斥責可以說是毫不留情面了,一衆年輕的臺鑒官員都被燥得滿臉通紅,倒是那些鬍子花白的老大臣們依舊面不改色。

    所謂薑桂之性,老而彌堅,不外如是。

    雖然方御史的諫言被堵了回去,但天子的一舉一動註定受人關注,他所說的事還是引起了不少大臣的注意。

    也不知這些人回去後是怎麼打聽的,有人甚至還問到了清揚道長面前。

    清揚當然不會和他們說實話,隨便扯了一通祈福消災之類的屁話,就將人打發了回去。

    但很多事情越是不讓就越是想要,一些人原本也只是隨意打聽一下,可在接連幾番碰壁後,反倒越發執着了起來。

    認爲其中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瞞着他們。

    最後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居然打聽到了太醫署那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