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停了筆，漆黑的眸子沉沉的朝她看來。
顧央央忽然覺得那股壓力山大的感覺又來了，梗着脖子喊道：“當然！”
她皺起眉，不太開心的捏起旁邊盤子裏的一顆桃花酥，朝季霄扔去。
季霄眼神微動，穩穩接住。
少女嬌俏蠻橫的聲音傳來：“季霄，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不滿？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欺負江止思？”
“還有，我讓你接住了嗎？都被你碰過了，我還怎麼喫啊！”
她氣惱的晃晃腳，裙子倏的往下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腿，白皙細膩，晃人眼。
季霄匆忙收回視線，壓低着嗓子：“江止思突破失敗，師尊擔心她，近日一直將她留在劍鋒，悉心指導。師姐若是想找江止思，估計會白跑一趟。”
顧央央想着自己若是跑到人家師尊面前欺負人，估計最輕都要被趕走，更別說江止思還是因爲她，纔會突破失敗的......
顧央央打了個冷顫，逞強道：“嘖，我知道了。”
季霄又垂眸看着自己手掌心中完好無損的糕點，攤開手掌，道：“師姐，糕點沒壞，你還喫麼？”
顧央央看了一眼，將想要說的話吞下去，撇撇嘴，“不要了，賞你了。”
“謝師姐。”
季霄面不改色的將糕點收入玄戒中，就連落在掌心裏的碎屑，也一併收了進去。
顧央央沒再理他，輕哼一聲，伸手從盤子裏重新捏了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粉嫩的脣瓣輕啓，貝齒輕咬，香舌捲起軟糯的糕點送入齒間，細細咀嚼......
將口中香軟的桃花酥嚥下後，她百無賴聊的趴在軟榻上，旁若無人的哼起歌。
季霄冷硬的眉眼漸漸柔和，執筆繼續抄錄。
顧央央不找他，他也不出聲。
靜謐的大殿內，只有少女嬌軟清甜的嗓音輕緩流淌，像山林間的小靈雀，喉間含了花蜜一般，動聽勾人......
看着頭頂懸掛的紅鮮紅紗幔，倦意漸漸襲來，顧央央揉了揉眼睛，眼皮緩緩往下落。
甜蜜的嗓音斷斷續續，越來越輕......
直至大殿內徹底陷入寧靜，再沒有歌聲響起。
季霄執筆的手頓了一下。
藉着蘸墨的動作，他擡起頭，穿過三兩層薄薄的紗幔，朝軟榻上看去。
慵懶絕美的少女躺在軟榻上，露出恬靜嬌軟的睡顏。
白皙的小臉上雙眸緊閉，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落下陰影，柔軟的臉頰上泛着紅暈，粉脣微張，溫熱的吐息從其中呼出......
季霄看了會兒，才默不作聲的收回視線。
他默默的放緩了抄錄的速度，一筆一劃都格外穩重。
大殿內的浮香飄飄沉沉，從鼻端掠過，轉而又被一陣殿外吹來的風捲走，消失不見。
紗幔輕輕搖晃，在殿內投下妖嬈的身影，青年挺直的身姿被包圍在其中，如一團落在芍藥上的墨，濃重剋制，讓人慾罷不能。
墨香和書卷氣染了滿手，連常年執劍的手掌上的繭子，也因着這奇異融合的香氣變得柔軟......
殿外仙塵飄渺，能望見遠處層巒疊嶂的山，以及羣山上被日光照耀的熠熠生輝的金色旗幟。
......
“唔......”
顧央央再次醒來時，已然日沉西山。
晚霞拉長着影子，落在她的曳地的紅裙上，與她的裙襬融合一體。
大殿內散落的夜明珠發出瑩瑩光輝，朦朧間映出桌案前修長挺拔的身影。
“季霄？”顧央央微啞着嗓子喊道。
那道身影一頓，停下手，應了一聲：“嗯。”
注意到軟榻旁邊放着一盞滿滿的茶水，顧央央迷迷糊糊的爬過去，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飲盡。
她舔了舔脣，嗓子總算沒有那麼幹了。
剛睡醒，她的思緒還有些遲緩，呆呆的坐在軟榻上，手裏捧着茶杯發呆。
季霄頭一次見她這副模樣。
“師姐，你看這樣可以了麼？”
“嗯？”
低沉的嗓音將顧央央從殘餘的睡意中喚醒，她從鼻腔中發出一聲疑問，雙眼呆愣愣的朝發聲源看去。
季霄被她這不設防的眼神，看得喉頭滾動。
“師姐，過來吧。”
他試探的詢問了一聲，而坐在軟榻上的少女在幾秒鐘的遲疑後，竟真聽話的從軟榻上爬了下來，趿拉着鞋子朝他走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顧央央站在季霄面前，乖巧的問。
季霄從她那雙澄澈乾淨的眸子下移開眼，咳嗽了一聲，道：“師姐，淨心經已經抄錄完了，你看看可還有不滿意的地方？”
顧央央聽聞，皺起眉。
她蹲到季霄身邊，玉白的指尖扒在桌案邊緣，身子湊了過去。
入目先是青年乾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一杆細細的毛筆被他捏在指間，不同於五指用力握緊劍身那般蒼勁有力，反而多了幾分文質彬彬，有一種別樣的風味......
隨後纔是擱置在手旁的五張竹紙，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字跡整齊，遒勁有力。
湊近了，紙面上撲來一陣竹香和墨香。
“唔，寫得還挺好的......”顧央央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清醒過來後，才僵硬轉口道：“也不怎麼樣......”
“師姐，是不滿意我的字麼？”季霄將手中的毛筆遞給她，抽出一張新紙，“請師姐指教。”
就這麼接過毛筆的顧央央徹底清醒，尷尬的看着面前空白的紙，一如她此時的腦袋，空白一片！
“師姐只需寫‘淨心經’三字便可，我會好好觀摩學習。”
看着季霄垂眸順從的模樣，顧央央內心崩潰尖叫。
她僵着手，毛筆尖尖顫抖的觸上紙面。
霎那間，一團濃重的墨色在紙面上暈染開......
“......”
顧央央用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青年，見對方面色如常，才心一橫，乾脆利落的在紙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三個大字。
收筆瞬間，顧央央看着紙面，面無表情。
【救命！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