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魔族王子在夜間精神矍鑠，加班毫無壓力，反正前世就對熬夜幹活習以爲常了。
白天身受重傷的靈格斯儘管勉力支持，但是精力和情緒都不在狀態，不少細節都沒有極力爭取，就草草接受了。
魔族確實不講武德，利用自身的夜間優勢佔便宜，靈格斯別無選擇，又不甘示弱，只能黑着眼睛奉陪。
好幾次，文森正在滔滔不絕地發表意見時，靈格斯卻靠着椅背打起了盹。
這種時候，內置了史萊姆的沙發就會啓動防睏覺模式，一頓讓王國首席大騎士都招架不住的鬼畜操作，直接把靈格斯強行從夢鄉里帶回來。
這時，靈格斯才發覺魔族給他準備“葛優快樂椅”的待遇是不安好心，一邊讓人舒服到昏昏欲睡，一邊又讓人不得休息。
這不算是魔法，但同樣是折磨。
魔族對待自己的方式，在靈格斯看來，簡直就和獵人訓練獵鷹一樣，都是建立在摧毀人摧毀意志的基礎上，加以致命威脅、步步緊逼和適當寬容，令人難以堅持。
僅僅一個晚上，親王大人就被熬得兩眼血紅，精神遲鈍，而且又渴又餓。
文森很委屈地表示，自己也是同等熬夜待遇，而且還沒有舒服的椅子坐呢。
當談判進行到早晨太陽昇起，連戰俘都起碼休息了一夜的時候，靈格斯面對一大堆談判的後續條款，紙上的字跡都像是在眼前跳舞。
“這次貴國前來追捕盜賊，受到了我方熱烈招待，招待費每天都有相應標準，貴族每人每天100金幣，士兵每人30金幣，民夫每人20金幣，另外，戰馬和牲畜的餵養照看費用要額外收費，帶來的禮物我方全收，但不能拿來抵扣招待費……”
破曉的陽光從帳篷門縫裏射進來，照在早就精疲力盡的靈格斯臉上，親王大人俊朗的臉上早已沒了從容不迫，要不是邊上有人用鐮刀頂着，他肯定會趴在椅子扶手上倒頭大睡。
“金幣……還是太多，貴族的腰包都要榨乾，除非讓他們用……土地賠償。”靈格斯心不在焉地說，“給你們也拿不到。”
“金幣不夠，就減稅！減少領地商人的商稅和貨物的關稅，具體數額和標準……”
“關稅我說的不算，各地貴族說的算……”
“他們的家族成員差不多都在我這裏，每個人自報家門，領個數額，我分配給商人。”
“沒錢了……給你們獸人，實在不夠，矮人和精靈……也可以。”
“這麼多喫飯的嘴我養不起，你們還可以用貨物和原料來換。”
“還是用之前說過的……骨骸來償還吧，這東西多得是，各個領地裏都有……”
“骸骨要分成色，而且不要動物的來湊數……”
“好好……同意，要多少有多少……呼……”
文森瞅了一眼拉尼娜，魔法師又一次將振奮魔法施展到了親王身上，同時又施加了敏感魔法。
當巨鐮的刀刃微微劃上親王皮膚時，靈格斯就像是遭到上千伏電擊一樣，驚叫着跳起來。
缺德的魔族，在一晚上已經翻來覆去用魔法讓他清醒了五次，而且都是由未婚妻動的手。
虧她也下得去手！
憔悴的靈格斯看了一眼氣定神閒的文森，滿臉都是幽怨和不得已的剋制。
“直接送點土地如何？”文森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讓我的領地和夏德大公的紅谷領地相接，你們損失不到百里，就可以爲所有人減輕負擔。”
饒是靈格斯情緒低落，搖搖欲睡，聽到這個建議都瞪大了眼睛，血壓瞬間拉滿。
要是希羅德土地從他這個主戰貴族的手上割讓出去，那親王大人不但會人設崩壞，還會面臨衆叛親離的下場。
“直接殺了我吧。”靈格斯自暴自棄說，“然後痛痛快快地打第二次大戰。”
“所以，您還是接受這個條件吧。”文森善解人意地說，“我的叔父可是極力要求連接領地……還有，別拿戰爭嚇唬人，那樣無論我族如何，希羅德註定再次滅國。”
就在這時，外面走進了那名擊落的獸人將領。
“領主大人，夏德大公在外面等候您。”
“我去去就來，拉尼娜，爲親王準備早餐，喫完繼續談。”
強忍着睏意，文森走出帳篷，早就支持不住的妮妮婭也忙不迭地跟了出去，留下一羣魔物看守下的親王大人。
很快，靈格斯就聽到外面傳來了魔族的爭吵聲，其中一個顯得蒼老的聲音較多，像是在訓斥自己的家族晚輩。
當然，這種極其特別的語言，靈格斯是聽不懂的。
兩個混沌魔族的黑色剪影被陽光照在帳篷，還能依稀分辨出他們的動作，一個人舉着手態度強硬，另一個雖然不滿，但是無可奈何。
看來魔族之間也有分歧，但是無論哪種方式，都是對希羅德大大不利。
看樣子老魔族夏德大公是支持動武的，反而是這個年輕的魔族王子更像是隻想敲詐一筆。
但願不要是在演戲……
靈格斯心情越來越沉重，可是疲憊已經無以復加，連疼痛都漸漸感覺不到了，就在拉尼娜將簡單的飲食端進來時，靈格斯已經昏昏沉沉地睡去。
拉尼娜眼中閃過一絲苦楚，將餐食放在帳篷裏，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你去睡覺，眼圈都黑了。”文森對妮妮婭吩咐，“不能太疲憊，說不定戰爭隨時會爆發。”
“是，主人。”妮妮婭順從地回答，“中午之前我就會回來，很快哦。”
“你也一樣。”文森對跟在後面的拉尼娜說，“去休息，如果需要恢復魔法，可以去領取藥品或魔石。”
“主人，我不想睡，”拉尼娜低垂美目，痛苦地說，“讓我去工作吧，工作到累垮忘記一切，我什麼都不想去想。”
“再給你用催眠魔法吧。”文森命令道，“生活還要繼續，身體不能先跨。”
不過，他剛纔經過和叔父的談話，已經大致猜到了她如此不安的原因。
這位千金小姐固然有可恨之處，但今天文森也無心苛責她的失態。
“主人，我昨晚聽說了幾個消息，我一晚上都在想，究竟是我瘋了，還是世界瘋了，夢魘獸明明沒有靠近過我……”
拉尼娜撕扯着自己火紅的頭髮，像是抑制不住要用痛苦去抑制痛苦一樣，文森見狀沒有阻攔，只是靜靜地問一句。
“是北山公爵進攻古山陣亡的消息嗎？”
“是，但……不光是。”
拉尼娜緩緩停下，雙眼噙滿了淚水，先是承認，隨後有搖頭。
“是親王大人……靈格斯六天前宣佈和西界公爵的女兒訂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