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暖閣內。
雍乾帝正挑燈批閱奏摺，臨近年底最近的奏摺大部分是各地官員呈上的問安貼，外放官員一年到頭見不到“大老闆”，年節下問安奏摺就成爲主流的方式，皇帝不一定看但寫不寫是態度問題。
雍乾帝雖刻薄寡恩，不過這些臣子的問安奏摺之中也包含了治理地區今年的情況，他不介意多看看。
上書房內極安靜，但還有另外一人。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一身魚服靜悄悄站立，在這之前他將白天紫韻閣發生的事及賈蓉讓人找他的事情一併報告給雍乾帝，這會正等着回話。
賈大最終還是找到牟斌，牟斌以往是賈敬的手下，賈大也出身錦衣衛，兩人有交情。
影衛僅僅是賈府的一支護衛力量，並不像錦衣衛一般掌控京城內外風吹草動，李盤只不過是趙楷的小舅子影衛當然沒有過多關注，倘或時間寬裕也能調查個一清二楚，無奈時間緊迫，藉助錦衣衛的力量纔是首選。
“牟斌，錦衣衛什麼時候變成賈家的探子？”
雍乾帝看都沒看牟斌，淡淡道。
這句沒任何情緒的話聽在牟斌耳中如同天雷炸裂，陛下生氣了。
牟斌二話不說直接跪倒在地，沒有任何解釋，在皇帝身邊行走多年他知道這時候越急着解釋情況越糟糕。
錦衣衛當然忠心天子，奈何牟斌此次確實存了私心。
賈敬對他有提攜之恩，那幾年雖然賈敬纔是錦衣衛實際掌控者，但賈敬無條件的把錦衣衛所有事務交給他打理，單從這一點賈家找上門來他就拒絕不了。
雍乾帝眼簾微掀看向跪着的牟斌，心中萌生替換指揮使的想法，一個帶有私人感情的指揮使並不適合錦衣衛，錦衣衛必須是無情的。
“就因爲賈敬的提攜之恩？”皇帝給出最後一題。
牟斌彷彿心領神會，輕輕搖頭，當然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回陛下，臣不避諱其中有賈家的因素，但陛下授予臣執掌錦衣衛重責，豈能因私廢公，實在那李盤近些年藉着四殿下的名頭橫行京城，僅錦衣衛記錄在案的案件就多達數十條，其中涉及五起人命。”
牟斌的話不帶任何情緒，他陳述的皆是事實，事涉皇家只能雍乾帝一人乾坤獨斷。
雍乾帝不語，他當然不會關注一個小小的李盤，牟斌的話不會有欺瞞，京城中蠅營狗苟的腌臢事不勝枚舉。
不過五條人命還是多少讓這位自詡愛民如子的皇帝心境略微起伏，京城西郊百姓家還供着他的長生位，李盤的事若僅僅和薛蟠起衝突他不介意冷眼看戲。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牟斌不知道皇帝心裏在想什麼，或許在權衡吧！或許還在想剛看過的問安折中的風調雨順之言論？
這時候戴荃穿着厚實的毛絨大衣從外面開門進來。
”萬歲爺，廠衛來報，日間四殿下府里人去了幾位御史大人家中。”
戴荃佝僂着身體，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牟斌。雍乾帝是個多疑的人，方纔戴荃不在上書房便是得了封命去調查。
“哼！小家子氣。”
雍乾帝擅長權謀，自然猜得到兒子想做什麼。
前幾日北靜王宴請賈蓉.....看來賈小子還知道取捨。
“牟斌濫用職權，因公謀私，念在心繫黎民，事後領二十杖；李盤...身爲皇親，不思爲國，橫行京城，人所惡之，着錦衣衛連夜緝拿送順天府下獄嚴查；賈蓉約束親族不嚴....罰俸一年，撤拿兵部員外郎一職。”
雍乾帝不打算早朝的時候聽臣子們鬧騰，年底了他也想過幾天好日子，整天被百官叨叨不得安生。
牟斌鬆一口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他之所以主動進宮稟報就是知曉事情瞞不住，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光明正大，陛下雖刻薄但卻能秉持公正。
戴荃覺得四皇子最近不順，但凡遇上賈蓉有關的事彷彿跟個傻子似的，至於萬歲爺罰賈蓉一年俸祿，那小子缺錢用？還有那兵部員外郎原本就是個臨時官職，賈蓉去兵部點了幾天卯？
王子騰....糊塗。
“陛下，夜深了！”
事情到這裏算告一段落，後面的事自有人落地施行。
雍乾帝不理會，看一眼牟斌道：“起身吧！回頭把這一桌子奏摺拿回去，着令錦衣衛覈實奏摺中所呈報的各地政務是否如實。”
牟斌領命。
“還有事？”
雍乾帝看他起身依舊站着不動問道。
“日前接到奏報，韃靼科爾沁部敏敏公主正帶領使團往京城而來，想必將在正月裏抵京。”
敏敏公主的中原之行當然在錦衣衛的掌控中，早在她進入漠南之時，錦衣衛就把信息傳遞回來，這些年錦衣衛在西北投入的精力最多。
雍乾帝少有露出笑容，意外道：“哦？終於頂不住了？”
爲何打算在雍乾十年對漠北用兵？韃靼內部動亂是一個重大外因，牟斌的消息又如何讓他不欣喜？
“密切注意公主動向，另外傳令給蘇建，關注韃靼形勢，調遣兩萬兵馬接近科爾沁部，不表明意圖。”
既想要談判當然要掌握主動權，兩萬兵馬擺在科爾沁附近，談的滿意合作，不滿意先拿最弱的開刀，雍乾帝暗戳戳的想。
牟斌沒有問大規模兵馬調動會不會刺激到科爾沁部，錦衣衛只負責執行皇帝的命令。
“退下吧！”
陛下終究和賈蓉還在“蜜月期”，牟斌安了心退出上書房，他還要去抓人。
......
趙楷做夢都沒想到，他這邊剛有動作小舅子就被錦衣衛捉拿進順天府，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正摟着李氏卿卿我我。
得知是父皇親自下的命令，他知道這是父皇給他的警告，小舅子完了。
雍乾帝如此偏袒賈蓉把趙楷氣的半死，李氏房中花瓶被他扔個滿地。
天子行事無需向任何人解釋，趙楷只能吞下苦果，好在小舅子僅僅是被抓進順天府而不是錦衣衛大獄，其中還有操作空間，若是抓進錦衣衛基本判了死刑。
....賈蓉當然不知道他睡着時候發生的事情，和寶釵做完活動早早就睡下了，明日他還要早早起牀”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