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剛剛一直似乎知無不言的金錯，我問什麼答什麼，痛快到讓我差點想直接問他平安裏祕密的金錯，對於一個我認爲他一定知道答案的問題，竟然給了我這麼個答覆。
“不是…”
我再次問金錯確認道：“錯哥，你是不是沒聽明白我的問題？我是問你我那個女朋友，就…行吧，我重說，我那個前女友行了吧？就樂樂，楊子樂，那天你也見過的那個，年輕漂亮身材好，活潑可愛又善良，雖然把我綠了但是除了把我綠了基本沒什麼缺點，最後坐車跟王總一起走了的女孩，王總今天這結果是您給處理的，那那個女孩呢？等等，您的意思是，您是直接給她放生了，沒管她？所以您不知道她的下落？”
這次金錯沒那麼痛快地回答我的問話，而是反問道：“你對那女子，還有感情？”
呃…這麼鐵骨錚錚一漢子，怎麼問這種問題？真八卦。
不過他這問題倒確實把我給問住了，連我自己都說不好，我對樂樂到底還有沒有感情。
要說沒感情，那我還幹嘛特意跑來問他打聽樂樂的下落？而且我還時常想起樂樂的好，每每想起我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時，我甚至都會不自覺的笑出來。
當然，想起綠色那段兒我特麼是真笑不出來。
要說有感情…我卻又能明確感覺到，我心裏用來盛放‘愛情’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
就算有一天樂樂回來找我，要跟我重歸於好，我肯定也不會答應…發生了那樣的事後，我實在無法再跟她繼續下去了。
“大丈夫何患無妻。”
像是知道我在猶豫什麼，金錯沒等我回答，就來了這麼一句。
我看向他，他接着說道：“好男兒當胸懷天下，志在四海，如今這年月，以你這年紀，兒女情長能遇上合適的，那就算遇上了，若沒遇上，家國天下，值得你真正用心去做的事太多了，男兒先安身立命，何愁妻室不成？何況那女子背夫棄義，與他人私通還維護姦夫，這等醜事，放在任何年月都是…都不是光彩的事，這種女子，你何必還要找她？找到她又當如何？重新收歸帳下？那我是該誇你大度，還是該笑你無志？”
我撇撇嘴，無奈的說：“這話讓你說的，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叭叭這一堆，讓別人聽見了還以爲我犯了多大錯呢…反正你就是不知道她的下落是吧？”
金錯再次肯定的說：“不知道。”
我仔細品了品這三個字，怎麼聽怎麼感覺他是在說：知道，但是就不告訴你。
說完這三個字，金錯再次扭過頭，低頭看向了虛空。
“行吧…”我說道：“那我也不問了…”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有些不甘心，於是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卻也沒直接離開，而是走到了金錯身邊，學着他的樣子，雙手扶牆，看向了外面。
不得不說，站在這種高度看風景，怎麼看都別有一番滋味。
而且今天天氣確實不錯，瓦藍無垠的天空，橫跨於大海之上的跨海大橋，灰黑色略顯斑駁的大海…
我逐漸低頭，視線往靠近平安裏的地面一點點收回，很快我就發現，金錯不是在看虛空，站在他旁邊，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他一直在看的，是小區後面那一大片荒草地。
好大一片啊…
從這裏看下去，我才稍微直觀的領略到這片草地的遼闊。
不擡槓的說，就這片草地，跟呼倫貝爾大草原相比，那…那確實沒得比，但根據我所瞭解的濱海城，從市區到郊區，絕對沒有比這面積更大的野草地了。
微風輕起，野草被吹的如同海浪一般，層層疊疊，如夢如幻。
只是站在這裏看下去我才發現，這草地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它不是完整的一大片，它有很多的…裂痕？
我不知道這形容詞用的對不對，但這草地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
除了一條明顯是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外，這片草地上，還有無數條比這條小路淺許多的痕跡。
有的筆直，有的曲折，有的甚至還會拐彎。
那條最顯眼的小路，自然就是我和蛋蛋曾經走過，可以通往海邊的那條路。
從這角度看過去，這條路算是位於荒草地很邊緣的位置了。
就是這些無規律的痕跡，讓我產生了‘裂痕’的感覺，但我也明白，這就是野草被人踩倒後形成的痕跡，只是不像那條唯一的小路那樣被人踩過許多次，所以纔會顯得很淺。
看明白這一點後，我反倒納悶了，誰啊？誰閒的沒事上這裏面遛彎兒去？瞅給這草踩的，多難看。
我還記得，這些草可比蛋蛋都高，正常人走在其中，除了草，啥也看不到啊，這裏面有啥好溜達的？
那個空蕩蕩的車庫裏，就有一些荒地裏的這種雜草，不過都已經乾枯了。
而那些枯草的數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如果說是有人因爲什麼原因，比如要養一些兔子山羊之類喫草的動物，故意弄到車庫裏的，那肯定不會弄這那麼少；如果說是因爲什麼原因，不小心給捎帶進去的，那肯定不會這麼多。
但是，如果是有一個或者幾個人，反覆在負二層車庫和那片荒草地間來回穿梭，導致他們給這些草地踩出‘裂痕’的同時，也無數次不小心把雜草帶進了負二層…這似乎就合理了啊。
可是，什麼人會這麼做呢？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正看的入神，想的出神，金錯忽然輕聲道：“其實…關於那女子的下落，我已經告訴你了。”
“啥？”我扭頭看向金錯，有點沒聽懂。
金錯仍舊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片草地，繼續說道：“規則就是規則，整件事我都是照規則來辦的，姦夫是如此，那女子也是，只是…”
金錯扭頭看向我接着說道：“我雖然不想看你困於兒女情長，但我也不是什麼老頑固，不想幹涉你的感情事，只是那女子確實對你有過不忠，這是事實，是否還要找回他，決定權還是在你自己，若你有心，應該已經能想到她在何處，即使眼下不明白，也終會找到的，若你無心，便也不用找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走吧。”
說完，金錯又扭頭看向了那片草地，看他的眼神，彷彿是想在那片草地中尋找什麼。
他在找什麼？他在找的，跟我剛纔猜測的來往於負二層和那片荒草地之間的人有關嗎？
算了，這問題不着急，我得再問他確認一下他剛剛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我問道：“你已經告訴我她的下落了？只是不方便明說？這不會也是你們的‘規則’吧？”
金錯略顯猶豫的點點頭說：“算是吧，你這麼理解也沒錯。”
我看着金錯，邊想邊說道：“規則…規則…你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按你們的規則來做的，你用那種方式處理王總，是基於規則…整件事你都是基於規則，而且你知道樂樂的下落…那就是說，如何對待樂樂，你也是基於規則而做的…”
喃喃的說出這些話時，我並沒意識到，爲了找到樂樂的下落，我已經完全進入了金錯的邏輯體系，在完全照着他給我指的方向走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事實確實如此，金錯這人雖然整天把公平掛在嘴邊，猛一看好像很古板，人長的也忠厚正派，但並不代表他傻。
雖然他曾經也傻過，比我還傻，但經過了那麼多歲月的洗禮，他早就學聰明瞭…這也是他雖然武力值超高，但卻習慣不用武力處理事情的原因之一。
“所以問題的重點，就是你們這個‘規則’，對吧？那你們這個規則，有啥評判標準嗎？王總睡別人媳婦，你按規則懲罰他，就讓他嫖娼被抓，還讓他老婆知道，那…”
我剛說到這兒，金錯忽然打斷我說：“如果你把這定義爲‘懲罰’的話，那讓他被抓，其實並不是對他的懲罰…”
我有些傻眼的問道：“啥意思？你們還怎麼懲罰他了？他被抓不算懲罰？”
金錯答道：“算，但不是全部，也不是重點，重點是，讓你，和像你這樣的人，以及像他這樣的人，看到他的下場，警醒世人，好了，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走吧。”
這次說完，金錯單手撐牆，一躍而起，又坐到了牆頭之上，跟我剛纔上來時完全一樣的位置，完全一樣的坐姿。
這逐客令下的真是相當明顯，我也能感覺到，他真的不會再跟我說什麼了，於是便對他說道：“行吧，那我回去捋捋，再見。”
最後環視一圈四周風景，在看到那個不鏽鋼儲水罐時，罐身反射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我趕緊移開視線，重新回了消防通道。
一進消防通道，1803的慘叫聲瞬間又傳進了耳朵裏…
我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行，夠勁，喊了小半個鐘頭了，還是那麼中氣十足。
看完時間，我發現蛋蛋剛剛還給我發了條信息，一邊進電梯，我一邊點開了這條信息：井哥，醒了吧？你跟咱樂姐第一次開房那回，第二天都沒醒這麼晚，還能不能行了？
看到樂樂的名字，我不由得又是一陣唏噓。
唉，金錯這人可真有意思，咋還給我出謎題呢？
規則，到底什麼規則呢？樂樂啊，你到底在哪兒呢？爲啥連條信息都不回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