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舟的表情，是我們全場最浮誇的，除了他，所有人都很淡定。
他帶來的那幫手下們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畢竟對他們來說，現場只是多了一個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殺傷力，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瞎眼老太太。
畢竟都是上學時逃過課，畢業後一直沒正經工作，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江湖人士，所以這瞎眼老太太的出現，完全沒嚇到這些人，他們全都該咋樣還是咋樣。
至於小區這邊，別說鄰居們了，連我都提前知道，這老太太已經不是一般老太太了，所以她這麼走着出現，一整個小區居民加上我，愣是沒一個表現出一絲驚訝的。
至於安寧哥，他似乎已經被親情衝昏了頭腦，現在的他，眼裏大概只有他那個會走路的媽，一時都顧不上去想她媽會走路這事兒合不合理。
一個狀似瘋癲的安寧哥，一羣平靜到近乎冷漠的所有人，一個已經驚訝到合不攏腿的於小舟。
現場畫面，一時有些詭異。
其實要是結合事實來說的話，我覺得，現場反應最浮誇的於小舟，反倒是最正常的那一個。
看到確定已經死亡的人，就這麼蠻不講理的愣是復活了，人確實應該像於小舟似的，震驚到徹底傻眼纔對的。
“媽！媽！媽，媽你的眼睛怎麼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啊，我是你兒子安寧啊，媽你的眼睛，你…你…哎？”
一路跑到李金秀面前的安寧哥，攬着他媽媽的肩膀，扯着嗓子問到最後，自己的語氣也變得有些疑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是啊，這特麼是眼睛的事兒嘛？你現在應該關心的是你媽媽的腿啊，沒看她走路都要人攙着嘛？
安寧哥帶着依舊疑惑的語氣，衝攙扶着李金秀的珊珊媽問道：“大姐，我媽這是怎麼了？”
珊珊媽沒回答安寧哥的問話，她看向金錯，金錯輕輕點了點頭，她便鬆開李金秀，自顧自回了四號樓。
看到珊珊媽說走就走，安寧哥當即衝她喊道：“哎，大姐，你別走啊，我…”
“安寧！”金錯喊了一聲，幾步走到安寧哥面前，語重心長的衝安寧哥說道：“別叫了，她就是幫忙扶一扶你媽，沒參與別的事，你別分不清好賴人…說正事吧，想見你媽，你也見到了，那，按你媽生前跟我的約定，今天，我會完全尊重你的意見，但該說的話我必須說…把你媽帶走，她就有可能會死，是不是真要帶走，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我自己的媽，我當然要帶走！”
安寧哥說的斬釘截鐵，但聽他說完這話我卻覺得，完了，這是被親媽的出現刺激的，徹底失去理智了。
都跟你說了帶走就有可能發生什麼，你還堅持，你…哎？安寧哥不會只是想要回他媽媽，至於他媽媽是死是活，不會壓根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吧？
想到他媽媽活着時，這母子間那不同尋常的親情關係，再想到安寧媽媽那永遠讓人窒息的母愛，一時間我也糊塗了，搞不清安寧哥的這份堅持，到底意味着什麼。
不過有一點我覺得金錯說的倒是挺對，那就是，關於如何安置李金秀，確實該由安寧哥決定。
畢竟他纔是李金秀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於情於理，他都有這個權力。
不管死的還是活的，攥在手裏的，纔是自己的…這就是李金秀的一貫作風。
這麼說來，安寧哥跟他媽媽還真是越來越像，即使面對的就是他的媽媽，他也選擇了用他媽媽的方式來對待眼下的事。
那要是當初他媽媽沒用這種方式來‘愛’他，也許安寧哥今天就不會一心只想帶走他媽，甚至於不管他媽的死活。
所以這算是李金秀咎由自取？還是算因果循環？又或者是…
一時之間，我感覺自己都有點把自己繞暈，這母子倆之間的親情，實在是太糾葛了…
但金錯沒我這麼多心理活動，他是說一不二的人，所以聽到安寧哥的答覆後，他只是衝安寧哥最後問道：“你確定？”
安寧哥再次斬釘截鐵的說：“當然確定！”
金錯點點頭說：“行，那你媽你可以帶走，不過，至於你剛纔說的，你還想要把你媽從火葬場偷出來的人…”
“放心！”安寧哥看着金錯，鄭重的說道：“之前是我誤會了，我跟您道歉，救母之恩，無以爲報，若有機會，他日必還！您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跟我說，要是物質上有什麼需求，也可以儘管跟我提，我可以讓我兄弟小舟盡最大力量滿足您。”
安寧哥說到這兒，騷七輕聲調侃道：“哎喲媽呀，這叫小舟的可真是倒了血黴了，咋攤上小安寧這麼個‘好’兄弟？還咋着沒咋着就給他先豁出去了，還盡力滿足咱錯哥？嘿嘿，那是盡力的事兒嘛？咱錯哥勁兒可大着呢，一發入魂兩發昇天，三發小舟就告別人間了呀…”
騷七的話讓我多少也有些想笑，他說的沒錯，於小舟今天真是倒了血黴了，安寧哥估計也是花他錢花順手了，隨口就能往他身上甩這種鍋。
可這又能怪誰呢？還不是你於小舟自己上趕着要倒貼嘛？
騷七幾句話間，安寧哥跟金錯那邊，終於算是徹底聊完了，也做好了最終決定，只聽金錯說道：“報答什麼的，就不用說了，我們也不需要，你只要記住一點，今天關於你媽的決定，是你自己做的，我和你媽生前的約定，到此刻，也算是結束了，以後，你媽如何，都與我金錯，與我平安裏無關，只與你安寧一人有關，可行？”
“行！當然行！”
安寧哥說的依舊斬釘截鐵，痛快到讓我懷疑，他根本沒聽明白金錯到底在說什麼。
但金錯確實把該說的都說完了，而且現場這麼多人給他倆當着見證呢，也不怕有誰會過後不認賬。
於是，在得到安寧哥的肯定答覆後，金錯緩緩讓開路，衝着小區門外做了個‘有請’的手勢，安寧哥衝金錯感激的點點頭，扶着他的閉眼老媽，一路緩慢的走到一直保持着震驚，自從安寧媽出現後，表情都沒變過的於小舟面前，衝於小舟說道：“小舟，今天麻煩你了，多謝，咱們走吧…”
說完，安寧哥又對一旁一個小弟說道：“幫我開下車門，我扶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