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使消逝的地方 >第10章 第10章
    七年前的景象似乎沒有多大改變。房子、和花園中的蘭花,牡丹、樹木依舊,落地窗內的窗簾依然以一種高貴中略顯慵懶的典雅姿態半合着。近看,古樸簡約的別墅牆壁略顯斑駁,彷彿一位青春進入尾聲的少女——遊走於單純與世故邊緣,懵懂與明晰的年紀。

    客廳深處,一臺漆黑的鋼琴寧靜地躺在沒有奢華地毯鋪墊的木質地板上。安靜、卻不失平靜和優雅。

    安琪將被雨淋溼的旗袍披肩有條不紊地晾到花園一旁的陽臺上。隨後又換了一襲淺紫色的傳統旗袍和白色披肩,淡雅一笑:“我們可以走啦。”

    ……

    車子在我的住處外面停好。推開家門,零亂的畫面眏入眼簾。安琪有點哭笑不得的神情溢於言表:“若文,你時常這麼不拘一格自己的生活嗎!”

    “抱歉,這兩天在整理一些東西——僅是來不及好好的整理好。”我說。

    安琪神情略顯凝重:“若文,就算整座城市陷入盲人的世界,你還是有我站在你的身旁。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不在你身旁了——那一定是意外而不是背叛!”

    我輕輕地將這個溫柔女子擁入懷抱,不語。

    暮色時分在我們對自身和身邊事物的收拾中悄然而至…我和安琪一起手工研磨咖啡,待水燒開的時間裏,我們誰也沒有太多言語地靜靜享受着這種平靜而溫暖的時光、時而平靜地凝視對方,一種溫馨而無關沉默的緘默。

    “安琪,還有一個月寒假就到了吧!有什麼打算或時間。”我說。

    安琪優雅地飲了一口咖啡放下,看着落地窗外面徹頭徹尾的暮色:“有時候感覺有一種難以適從的凌亂。”她臉上交織着完全放開的恬靜和某些無法確定的安然,“若文,你說,人爲什麼要若無其事又歇斯底里的去愛,顛沛流離地生活——哪怕絕望;卻不能滿足當下起碼的平靜?若能稱之爲平靜的話。”安琪恬靜的眼神依舊看着窗外,她彷彿在回答我的問題,又彷彿在自言自語地訴說某些無法確定的安然。

    我傾聽着。

    安琪沉默片刻:“若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現在這麼安靜地。所謂寒假並無太多的意義,可有可無得如同去電影院或午夜大排檔。當然並不是說你有那麼多的時間去電影院或午夜大排檔來着。呵、時間這東西時常來無影去無蹤得難能可貴。”

    我笑:“很多時候,發現我們離藝術也好、平凡而溫馨的生活也罷——這些東西似乎有些遙遠。儘管有時候伸手可觸,卻總是不經意爲手頭的東西所牽絆。”

    安琪淡然:“若文,家裏有什麼菜?我去做飯。”

    “嗯、有青菜,西紅柿和一條魚。”我說。

    “那麼做清蒸魚、西紅柿青菜湯可好?雖然西紅柿與青菜一起煮湯會將青菜的清新渾濁掉,卻也不失清淡。”安琪道。

    “就是一起煮也不見得不可以嘛,喫着有感覺和味道就行。”我想到平時爲了避免太大開支,冰箱裏少得可憐的青菜,略顯尷尬卻滿足道。

    安琪優雅地皺着眉頭:“瞧你說的,以爲自己的胃是月亮呀,千瘡百孔不管不顧的。”

    我輕輕挑眉,一副無辜的樣子。

    安琪佯怒地朝我翻了個白眼:“我做飯去!”

    “一起去好啦!”

    “有必要?”

    “倒不是。”

    “那麼你?”

    “只是一個人待着,看不到安琪有些不習慣罷。”我溫和地笑了笑。

    安琪莞爾。

    飯間,看着外面一片斑駁的黑暗中漸漸點亮的霓虹燈和路燈,安琪放下筷子:“若文,你的咖啡屋後天就要開張了,今晚要做些什麼準備工作?”

    “一切都準備好的啦。只要不下雨應該沒什麼大礙的;當然,或許下雨也沒什麼大礙來着。”我說。

    安琪淡泊:“呵、又回到人潮暗涌的浩浩蕩蕩的日子。習慣?”

    我輕笑:“也許,只是爲了生活罷。怎麼冷清和絕望,若沒有告別塵世的勇氣,那就好好的活着。”

    安琪走過來將背對城市霓虹燈光的我抱緊,不說話。

    許久的擁抱分開,看着落地窗外面柔和的汽車燈光,閃爍不定的霓虹燈、悄無聲息的馬路及冰冷的行人。安琪的眼睛漸漸模糊,帶着某些閃爍不定的迷離:“若文,我想我該走了。”

    “爲什麼?能不能,能不能留下來多和我一起一會兒,哪怕是一會。”

    “我只是害怕天黑以後,自己會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安琪,請給我幾分鐘,我現在無法習慣一個人。”我望着她,“生活,總不至於徹頭徹尾的絕望。”

    安琪美麗的臉龐掠過一抹雍容凝重的安然:“若文,開一扇窗吧。若風帶不走的——還有我在!”

    眼睛,是通往心靈的窗口;窗,同樣是通往心靈的眼睛。將窗戶打開,心或許就沒有盲區,此時此刻的我卻找不到打擾這溫柔夜晚的理由。

    我凝視着安琪,欲言又止,眼睛不知何時已變得些許模糊。

    “我留下來吧!”安琪莞爾一笑。

    “可是,安琪——”

    安琪深情的眼神告訴我,她知道我想說什麼:“若文,我知道。”

    “抱歉!”

    “理解,這在我也是常有的事。”

    “能解決?”我將她脖頸上鬆動的絲巾解開,重新系好。

    “不好說。畢竟寂寞這東西不比無聊——只要你有時間,就可以在無聊中打發無聊。”

    “確實不同,不同得難以睡去和醒來。”我說。

    安琪不言語,開始收拾餐具。

    落地窗外面的天空已是徹底的黑夜。在給陽臺上的鮮花淋過水後,我把窗簾放下,將一屋柔和燈光融入純粹的倆人世界,我和安琪的世界。

    “想要喝茶嗎?我去準備!”我望一眼安琪。

    “也好,要是你也想的話。”安琪莞爾。

    “瞧你說的,這不、我自己也想喝茶來着。”我說。

    “嗯、還是我去好了。”安琪道。

    我想說些什麼,還是作罷。

    安琪泡茶時候優雅專注的樣子,使我想起伊莎貝站在經典樂酒吧的舞臺的麥克風前吟唱《myheartwillgoon》時候優雅專注的樣子。

    伊莎貝。這個優雅,言語不多、卻並不給人沉默抑或乏味的寂寞女子,我總是時常想起你,在風吹過河畔的樹葉搖曳裏;在暮色時分年代久遠的小橋獨自漫步時;在風雨將至的暮色時分;在午夜駕車遊蕩時後視鏡中霓虹燈的消逝裏——如同,想念一位多年未見、不知蹤跡卻記憶猶新的老朋友。習慣——彷彿一種無所畏懼的慢性自殺。有時候,我會試聯繫你,身旁沒有可以陪伴的朋友,心裏某處戀人無法替代的地方空蕩蕩的。卻找不到合適理由——每個人有着自己的生活,誰也不能隨心所欲地陪誰或讓誰陪在身旁。我是個習慣孤獨卻又害怕孤獨的人,一個人外出時候時常看着副駕駛席的空蕩,擰着排擋器潸然淚下。

    “若文,喝茶。”

    “安琪,謝謝你的留下!”我望着她,聲音些許哽咽。

    “若文,怎麼了!”安琪過來我的身邊坐下。

    “安琪!我只是有點凌亂地害怕自己一個人,害怕你的離開。抱歉,現在好多了!”我說。

    安琪緘默,眼裏晶瑩類似液體的東西在若隱若現。她站起來,走到客廳深處那臺黑色的鋼琴前,手指落在飄落些許塵埃的琴鍵蓋子上輕輕打開,沒有言語。似乎在感受這臺承載了我對她無數思念的鋼琴,時間長河中白天和黑夜的樣子。

    不得不承認在時間長河的繁華落盡和支離破碎裏——很長一段時間,我失去了鋼琴、失去了音樂。

    “若文…”安琪輕聲呢喃——聲音顯得些許沙啞,這沙啞的聲音在她坐到鋼琴前椅子上的同時悄然不見——

    “青春若有張不老的臉/但願她永不被改變/許多夢想編織太美麗/最後迎接幻滅……”鋼琴前的優雅女子寧靜似水的臉龐平靜淡泊中伴隨着一絲淡淡的悲喜。“忍住眼淚不讓你看見/我在改變——一顆輕盈的淚珠滴落琴鍵。琴聲遊動在昏暗的房間,一種淺淡憂傷與寂靜歡喜輕輕圍繞心頭,叫人想起了薩克斯。

    在忘卻時間和睡眠裏我們都沒有說話,安琪已然深深地沉浸在她的鋼琴海洋裏而忘了身旁包括我在內的一切,我亦深陷其內。只是,我不知道一曲完結至下一曲的安靜裏安琪是什麼感覺。我走去拿來一瓶葡萄酒和小半瓶許久前擱置的香檳。酒可以驅散冬天的寒冷,和對黑夜裏歡愉延續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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