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說的沒錯,林溪就是醫術過人,一句妙手回春都當得。

    可林溪卻頭一次希望,自己不要懂醫,這樣她就不會知道沈忱這毒是怎麼中的了!

    “若我猜測不錯,你這條腿出事時候應該五年前或六年前,被人直接打斷的是不是?”

    沈忱聞言,黑眸一深,淡淡的嗯了聲。

    “斷腿之時,還受過刑是不是?”

    “……嗯。”

    “我不知道你受的是什麼刑,但定然是施在腿上,以致腿部血肉模糊,是嗎??”

    “……嗯。”

    “你體內的毒,就是在那時候中的??”

    “……嗯”

    “給你下毒的人是不是直接把毒藥倒在你傷口上,以致毒性深入血肉乃至入骨,再難祛除,哪怕傷口好了,你的腿還是會時時作痛,陰雨冷寒天更是疼痛難忍??!”

    唯有如此,沈忱體內的毒纔會如蛆附骨般遍是。

    這毒還是個折騰人的,除非有真正的解藥,否則永遠都不會完全被祛除,哪怕只剩下一點,也會生出無數的毒絲蔓延至身體各處,一點點的把人折騰至瘋死。

    想到這裏,林溪聲音都在發顫,垂在身側的手也在發抖。

    她從前任古族繼承人時,不是沒用過毒藥折騰給她下絆子的人。可她卻從來沒像現在這一刻般覺得,這世間毒藥的存在如此可憎。

    怎麼會有人配置的出這樣的毒藥?!

    又怎麼能把這樣的藥用在沈忱身上?!!

    沈忱一如既往的沉默,在聽到林溪後面的話時,這次他沒有出聲,腦海裏卻浮現出幾年前斷腿的那一幕。

    每次回想起來,沈忱都會控制不住的暴躁,有股強烈的衝動,想動手毀掉身邊的一切。

    反正,他已經一無所有,他不介意境地更糟一些。

    但從前每次有這樣的想法時,孩子們叫他的聲音,又讓他慢慢清醒過來。

    他想死,孩子們不能出事。

    他要履行承諾把孩子們撫養長大,然後他纔有資格想自己將來如何。

    沈忱用力閉了閉眼,硬生生壓下心底的陰沉躁鬱。

    就在這時,沈忱突然聽見了一聲極輕的哽咽。

    他以爲自己聽錯了,可那哽咽越來越明顯。

    他猝然睜眼看去,發現林溪不知何時眼睛通紅,豆粒大的眼淚不斷涌出,砸在沈忱心尖最軟的地方,讓他疼的心顫鈍痛。

    沈忱頓時有些慌,立馬上前,擡手抹去林溪臉上的眼淚。

    “別哭。”

    “你想做什麼我都依你。”

    “你想醫治我的腿,我也依你,都聽你的……”

    “沈忱,你得多疼啊……”

    林溪哽咽的一句話,瞬間止住沈忱所有的言語動作。

    林溪撲進他懷裏,道:“年三十下雪的那晚,那麼冷,你得多疼啊!可我和孩子們什麼都沒看出來,我還拉着你在棚子下面喫年夜飯。早上我睡醒感覺房間裏一點都不冷,我知道是你給我放了暖爐,我睡的好好。可你呢?你那晚怎麼過的?你是不是疼的睡不着啊?”

    沈忱聽着她心疼的話,僵在了原地,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順着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着,幾乎是在抽搐,讓他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過了很久,沈忱摸了摸林溪的腦袋,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他安慰道:“現在已經不疼了。”

    林溪哭着說:“騙人!”

    疼不疼的,她一個大夫還不清楚嗎?!

    怎麼可能會不疼!

    沈忱耐着性子哄道:“我習慣了,也就不疼了。”

    林溪聽了卻哭的更止不住。

    沈忱從來不知,原來一個女子的眼淚能這樣多,也能這樣的讓人潰不成軍,沒有辦法。

    他在她耳邊嘆了口氣,道:“娘子,你再哭下去,大寶他們該以爲是我欺負你了。”

    林溪一聽,立馬用袖子抹臉,道:“誰欺負我,你都不可能欺負我。”

    沈忱笑了下,很滿意林溪對他的印象,俯下去自然而然的親了下她的額頭,道:“但娘子可以欺負相公。”

    林溪猛地搖頭:“我纔不欺負你,我現在都要心疼死你了。”

    她怒氣衝衝的問:“到底是誰給你下毒的?!”

    沈忱擦了擦她滿是淚痕的臉,輕描淡寫的道:“大抵是我跟在貴人身邊時,得罪的人。具體是誰,不清楚。他們買通了當時看守我的人給我下毒。”

    “他們?想你死的人還不止一個??”

    林溪瞬間捕捉到這個重點。

    沈忱語氣淡淡:“是。看不慣我的,大有人在。無妨,他們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殺我。”

    “所以他們就卑鄙的給你下毒折磨你?!”林溪咬牙切齒,“難怪你後來會成爲反派,這要是我,我不但變成反派,我還分分鐘把他們全都弄死!”

    沈忱疑道:“什麼是……反派?分……分鐘?”

    林溪道:“就是……很壞很壞的意思。不重要,沈忱你放心,就算這毒再難解,我也會做到的!你知道這毒叫什麼名字嗎?”

    明日她就去買大量的醫書來看!等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毒藥大全,她就不信攻克不了它!

    沈忱頓了下,搖頭:“不清楚。後來給我看過的大夫,都無人曉得。”

    林溪攥了攥手,很快又鬥志昂揚,“沒關係!這也難不倒我!我一定會做出它的解藥!”

    所以目前,最要緊的問題是解毒。

    解不了這毒,沈忱的腿就沒法根本上恢復。

    呵,她就不信這時代的毒藥能難倒她!

    沈忱欲言又止,想想,又閉了嘴。算了,人好不容易不哭了,他還是不打擊娘子的信心了。萬一又惹哭了,他更頭疼。

    “哎呀,飯!”

    林溪突然聞到糊味,扭頭一看,蒸籠上直冒熱氣,估計鍋裏的水都幹了。

    她連忙把沈忱推出去,道:“你快去休息,這裏我來弄,我很快就會把飯做好。”

    沈忱一怔,想說他現在沒事,怎奈林溪不信,一副他再磨嘰她就生氣了的表情。

    沈忱沒法,只好出去。

    外面王守、杜不由和四個孩子聞聲嗖嗖扭頭看過來,眼神巴巴的。

    沈忱淡定道:“看什麼?我娘子心疼我,不讓我做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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