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上來了!”

    “好像真的是田甜。”

    “救護車來了嗎?通知了住家的醫生嗎?怎麼沒見醫生……”

    “……”

    現場混亂。

    溫暖顧不上腳下跑掉的拖鞋,她扒開面前的人拼盡力氣往湖斜對面救援人員的方向跑。

    離近了。

    田甜發白的臉映入她的眼睛裏。

    救援人員還在等待醫生。

    溫暖衝上前跪在地上,雙手交疊按壓在她胸口下兩指的位置。手掌貼上去,掌心只觸摸到冰冷的湖水。

    沒有溫度。

    也感受不到心跳。

    溫暖瘋了似的拼命做着心肺復甦,按壓、吹氣、按壓、吹氣……

    躺着的人卻沒有絲毫動靜。

    “甜甜……”

    “拉到唐總的投資,忙完這陣子就去看海棠花了……”

    “甜甜……”

    “……”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喧鬧的嘈雜聲充斥在溫暖耳畔。她就像是失去了聽覺,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好友身上。

    她四肢愈發僵硬。

    皮膚甚至出現了青紫的痕跡。

    溫暖慌亂到無以復加,身體無法自控,只一味地拼命做心肺復甦。

    不知道多少次按壓。

    終於——

    “咳咳——”

    聽到她的咳嗽聲,溫暖驟然擡眸,身體繃緊猶如一根就要斷裂的弦。她伏低身子靠近她,不停地喊:“甜甜,甜甜……”

    女人處於昏迷狀態。

    沒有醒。

    但溫暖能感受到她鼻尖微弱的呼吸了。

    “讓一讓!”

    “醫生過來了,前面的人讓一讓!”

    “……”

    幾名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擡着擔架牀匆忙趕來,蹲下身,動作專業地把田甜擡到擔架上,動作迅速地朝後湖門口停着的救護車方向趕。

    溫暖起身要追上去。

    站起來的那刻雙腳軟癱,整個人險些跌倒。

    有人及時扶住了她。

    男人手掌握住了她纖細的胳膊,溫暖擡頭,就看見司宴那張令她怒火攻心的臉。溫暖幾乎是即刻甩開了他,踉蹌了幾步,倒靠在旁側的海棠樹根上。

    扶着樹枝起身時,溫暖才發現自己渾身抖得厲害。

    垂在身側的手指指尖都在顫。

    腳下拖鞋也掉了一隻。

    狼狽得不成樣子。

    她邁開步子打算走,下一秒,男人的大手又握住了她的胳膊。溫暖以爲還是司宴,頭也不擡就推了對方一把。

    “溫暖!”

    傅承御的聲音令她怔愣了半晌。

    後知後覺回過神,這才感覺到身體的疲乏和腳下的疼痛。

    她擡頭,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倒映着男人的五官輪廓。她望見他的下顎,高挺的鼻樑,然後是那雙深邃卻看着冰冷的眼睛。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他沒那麼冷漠了。

    沒等她多看,便覺得雙腳懸空,重心不穩令她本能伸手環住傅承御的脖子。他將她抱了起來,穩步朝大門外去。

    他沒說帶她回房間。

    而是說:“田甜被送去公館名下的私立醫院,距離代公館五公里,我送你過去。”

    溫暖連連點頭。

    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啪嗒——”

    砸在男人緊圈在她腰間的那隻手的手背上,溫熱的溼意。

    她來代公館四年有餘,在傅承御印象裏,無論她遭受到什麼樣的欺壓,她有多害怕無助,她都不曾掉過眼淚。

    今晚他在主樓與代尊議事。

    聽到北園林有人在後湖溺水的消息便匆忙趕來,進了後湖大門得知是田甜,本能鬆了口氣,但又蹙了眉心。

    田甜是她最好的朋友。

    果不其然。

    傅承御趕到人羣聚集的湖邊時,田甜剛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擡走。隔着人羣,他遠望見溫暖蹲在地上,雙手還保持着做心肺復甦的僵硬姿勢。

    眼神恍惚麻木。

    整個人像是掉了魂一樣,沒有半點人氣。

    那一幕讓傅承御想起了兒時的場景。

    小盛世遭到秦木蘭的虐待,他趕到倉庫的時候,就看見他小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身上都是血,氣息薄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死。

    不管他怎麼喊他都沒反應。

    那種被死亡籠罩的窒息和恐懼感,他親身體會過,也就能感同身受。

    -

    林助理拉開後車座的門。

    傅承御將溫暖放了進去,隨後跟着上了車。

    車子呼嘯駛離。

    他給她拿了一雙一次性拖鞋,又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裹在她身上。攏衣服的時候,他注意到她手指和裙角沾着的血漬。

    傅承御擡眸看她的臉,“哪裏受傷了?”

    溫暖有些遲鈍。

    聽着他的話,卡殼了十幾秒鐘,低下頭左右來回看了自己好幾遍,才搖搖腦袋示意不是她的血,“沒有受傷……”

    不是她的血,那就是田甜的血……

    除了溺水,田甜還受了傷……

    溫暖忽然直起身子扒住面前的車椅,喊道:“林白,再開快一點!開快一點……”

    -

    私立醫院人少。

    急救室的紅燈長亮,刺得人眼睛疼。

    溫暖下車就往裏邊跑,從一開始的焦急原地踱步,到此刻的無聲麻木。她靜靜地靠在牆壁上,眼睛無神地注視着遠處懸掛的時鐘。

    兩個小時了。

    遲遲沒有動靜。

    旁側的傅承御沉默不言,沒開口安慰,只站在溫暖身後,在她站不穩的時候伸手扶她一把。

    “咯吱——”

    急救室的門從裏頭打開。

    見護士出來,溫暖立馬跑了過去,“你好,請問裏面的人怎麼樣了——”

    “肺部積水感染,以及創傷性大出血。目前患者失血過多,已經通知了血庫的同事去臨近的醫院調血,就是怕時間來不及,所以患者家屬得做好心理準備……”

    “缺什麼血型?”林助理走上前。

    聽到血型,溫暖眼內最後一絲光滅了。

    她跟田甜一起做過體檢。

    對方是稀有血型,rh陰性血,俗稱稀少的熊貓血。因爲自己血型特殊,田甜每年都會去捐一次血,希望能幫到世界上另一位熊貓血的患者。

    “患者是rh陰性血,血庫告缺,只能等周圍地區醫院調血過來。”

    “我是這類血。”

    溫暖聞聲擡頭往後看說話的人,視線裏,傅承御沒額外說什麼,跟着護士離開了走廊,前往急救室內輸血。

    “傅……”

    溫暖朝前追了半步,到嘴邊的話還未說完,男人身影便消失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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