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溫暖試穿的第42套禮服。
店內櫥窗的禮服基本上被她試穿完了,店長聽從傅承御的吩咐,正從總店調禮服過來。
從換衣間出來。
溫暖沿着樓梯走去一樓大廳,如之前那樣,走到傅承御跟前。她累了,語氣軟和了許多:“我換好了。”
聞言,傅承御放下手裏的報刊。
他擡頭看她。
沒等傅承御開口,溫暖先一步走到他身旁,乖巧道:“我的眼光不怎麼好,選不出好看的禮服。就定你上午去北園林拿給我的禮服吧,那條很好。”
“我承認我上午態度不好,對你聲音大了點。人在密閉的房間裏待久了,情緒上來了脾氣就不好,我向你道歉,以後不會這樣了可以嗎?”
在試穿第5套禮服時,溫暖就知道他在故意整她。
爲的就是讓她服軟。
她不肯。
試就試,他強勢她也倔。
在試穿第25套禮服的時候,溫暖有點動搖了。
何必呢?
倔這麼一時,累的是她自己,他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看報刊。
在試穿第42套禮服時,溫暖妥協了。
就一句道歉的話,上嘴皮碰下嘴皮的短暫功夫,識時務者爲俊傑,說句服軟的話又不會少一塊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如今身處f國,她不是傅承御的對手,保住性命找到機會離開纔是第一要務。
“……”
從小的優質教育,傅律師還是挺有素質的。
不是什麼地痞流氓。
溫暖開口道歉,他也就接受了。傅承御把財經報刊放在桌上,整理袖口的同時,掀開眼簾看了溫暖一眼:“換衣服,等會兒去喫晚餐。”
“好!”溫暖應着。
女人利索起身,提着裙襬就往二樓衣帽間跑了。
完全沒有之前下樓那般萎靡頹喪。
傅承御盯着她雀躍的背影數秒,男人脣角有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弧度。
-
春天百貨新開了幾家會員制餐廳。
溫暖一向喜歡喫西餐,她這次沒去西餐廳,而是去了一家華國人開的湘菜館。
服務員領着他們去了包廂。
溫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動作自然地接過菜單。像往常一樣,她和傅承御出門喫飯,對方全權由着她的喜好讓她點菜。
“辣椒炒肉,特辣。”
“水煮魚,特辣。”
“紅薯粉條肉沫,辣。”
“……”
坐在對面的林助理,就那麼看着溫暖在平板菜單上點了菜品,並勾選辣度。
每一道都是辣,特辣。
先生不喫辣,這一點溫小姐和先生相處這麼些年,早就知道的呀!
在林助理震驚下,就看到溫暖又點了一道粉絲蒜蓉大蝦。如果說點辣菜不是故意的,那麼這道菜溫小姐一定是有意的。
先生對蒜蓉過敏,代公館上下誰都知道。
想到這,林助理看了眼溫暖,又偷偷地瞟了一眼坐在溫暖身旁的傅承御。先生明顯看到了溫小姐點的菜,但他沒什麼表情,彷彿這不是什麼大事。
十分鐘後菜上齊了。
一桌子辣菜,光是看賣相就已經刺激着人的味蕾。
溫暖拿起筷子夾了幾塊魚肉,剃了魚刺,將肉放進身旁傅承御碗裏:“魚肉富含高蛋白,多喫,對身體有益。”
“辣椒炒肉是他們的主打菜品,你嚐嚐。”
“粉條也不錯,以前沒喫過呢。”
“……”
林助理注視着對面的兩人,溫暖不停地給傅承御夾菜。而對於不能喫辣的傅律師,他沒拒絕,反而拿起筷子每一樣都嚐了。
溫暖:“味道怎麼樣?”
傅承御面色如常:“還行。”
林助理:“?”
這邊。
看着他冷靜自持喫掉碗裏的菜,又面不改色回話,溫暖抿了抿脣,內心不爽。
怎麼就沒辣死他?
難道是她搬出西園林別墅小半年,與傅承御不在一個屋檐下,他的喜好變了?
能喫辣了?
溫暖又夾了幾隻大蝦,她戴上手套,很是耐心地將蝦殼剝掉,把沾滿蒜蓉的蝦肉放進傅承御碗裏,“嚐嚐這個。”
傅承御吃了。
在傅承御吃了第五隻蝦的時候,溫暖沒繼續剝了。
她轉頭盯着男人俊朗的側臉許久,目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掃了一遍又一遍,不管怎麼仔細看,都沒能看到半點她想看見的神色。
他整她易如反掌。
她抓着他的弱點想整整他,他好像忽然就沒弱點了。
上帝真不公平。
什麼好東西都給了他。
溫暖摘了一次性手套,起身就離開了包廂,“我去一下洗手間。”
女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林助理收回視線,扭頭看向對面的男人,擔憂道:“先生您沒事吧?”
又是喫辣又是喫蒜蓉蝦……
傅承御將碗裏溫暖夾的菜喫完,嗓音平冷:“過敏藥。”
林助理立馬翻包,從裏頭拿出兩顆白色的藥丸,連同白開水一起遞給傅承御。男人接了過來,從容地吃了。
先生對蒜蓉是中度過敏。
喫少量不危害生命,但是也會很不舒服。林助理記得好多年前有一次,傅承御去參加晚宴,吃了含有蒜蓉的菜,當時手心就開始冒虛汗。
今天……
林助理仔細注視着對面的人,在傅承御放下杯子那刻,他察覺終於到男人指腹細微的顫動,所以先生也是有反應的。
身體不適。
林助理不理解,“先生,您怎麼……”
傅承御緩了緩,隨後蜷起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有條不紊地剝蝦。他把剝好的蝦肉放進溫暖碗裏,道:“她生氣發脾氣而已,小事。”
男人語氣很平淡。
彷彿真的如他所說,喫不能喫的食物,只是一樁不起眼的小事。
溫暖五分鐘後回到包廂。
隨着她一同來的,還有服務員新端上來的菜,都比較符合傅承御的飲食習慣。
她也沒再給傅律師夾辣菜剝蝦。
-
從中餐廳離開,林助理先一步去車庫開車。
傅承御溫暖則去了一樓的好利來烘焙店,買了一盒新鮮的半熟芝士蛋糕。從商場出來,繁華首都的霓虹燈光落在兩人身上。
“怎麼中途換菜了?”
“……”聽着頭頂上方男人磁性的嗓音,溫暖抿脣不語。
她確實非常生氣。
被人強行拉去服裝店試了近5個小時衣服,累得胳膊都擡不起來,能不生氣?
進湘菜館的時候,她是抱着弄死傅承御的想法進去的。
從洗手間回來,走到包廂門口便聽見林助理和他的對話,也看見他吃了過敏藥。她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下多年,她當然知道他蒜蓉過敏。
那一刻,也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氣就消了大半。
對於傅承御的話,溫暖回:“不怎麼好喫,就換了,不能換嗎?”
“難道不是想出口氣?”
她報復心理強,誰欺負她她就會立馬還擊,猶豫一秒鐘都不可能。
被他猜中了想法,溫暖跳腳,反駁道:“不是所有人都會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多跟你周旋一分鐘都是浪費時間。”
她言語尖銳,傅承御卻勾脣“嗯”了一聲。
目光捕捉到他眉宇間浮現的悅色,溫暖愈發憋悶:“你是在笑嗎?”
她三五步走到他跟前,擋了他前行的路。仰頭望着他,再一次生氣:“你在笑我?傅承御你敢笑話我——”
“我不敢。”
“……”溫暖頓了半拍,反應過來後瞪了他一眼,一通輸出:“這件事本來就是你不對,強迫我接受這樁婚姻,強迫我試穿禮服,我在房間裏排斥地推你一把怎麼了?”
“心胸狹隘把我拽到服裝店,讓我試了四十多套衣服,我讓你喫點蒜出口氣不應該嗎?我根本不需要道歉,錯的是你,該道歉的也是你!”
溫暖沒想教育他。
只是單純地怒氣上頭用言語宣泄。
夜風溫和。
耳旁只有遠處街道車子經過的聲響,冷靜下來的溫暖攥了攥手,有點心虛。在人家的地盤上,這麼大膽,也是不要命了——
她動了動脣,準備解釋點什麼。沒等她開口,就聽見夜色中男人薄冷卻柔和的聲音:“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