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記得自己過去的人生中，有過這樣的感覺。
少女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氣躁。
魚三月沉默半晌，“隨你！”
陳夜收回目光，拱了拱手。
靈舟上又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一個陳夜坐在最前方，盤膝而坐一動不動，魚三月則是平靜坐在靈舟的後頭，看着前方的背影。
他一次都不曾回頭。
“陳公子，你知道我爲什麼願意相信你麼？”
陳夜問道：“爲什麼？”
魚三月垂頭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組織措辭，許久才緩緩道：“我們九尾狐一族，都有一項天賦。”
“天賦？”
“嗯，我們可以看到人的心。”
陳夜仍舊沒有回頭，沉默下來。
“公子的心，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這個天地，死氣沉沉，但是在無窮無盡的荒原之中，在最中心有一座燈塔。”
陳夜笑了笑，“魚姑娘厲害。”
“陳公子不相信三月說的話？”
“相信的。”
“那座燈塔上，有紅衣。”
陳夜猛地回頭，眼眸裏露出震撼。
魚三月笑了笑，嘆氣道：“現在公子纔算是信了三月。”
“那魚姑娘爲何選擇了我這個內心陰暗的人呢？”
魚三月道：“公子是個好人。”
陳夜沒來由想起穀雨城那死在他手裏的兩千人，搖了搖頭：“若是我這種人也能算好人，那這個世界就太操蛋了。”
魚三月學着陳夜的口氣道：“是啊，太操蛋了。”
看到少女一本正經說粗口，陳夜沒忍住笑起來。
“魚姑娘不太適合說髒話。”
“陳公子也不太適合裝壞人。”
“那我以後努力當個真壞人？”
“三月學髒話不難，但是公子想要成爲壞人的話，很難，因爲你的心中，有很多光芒，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心中裝着那些無法忘懷的人的陳公子，這輩子註定都當不了壞人。”
陳夜想起木不周，眼神黯淡下來。
看着那個自顧自轉過身去，頭顱低垂的十六歲少年，魚三月忽而恍然，她現在知道了，原來陳夜心頭那望不到盡頭的黑暗。
是悲傷。
魚三月忽然對這個少年浮現出很多的好奇。
他在緬懷誰的逝去？
他自己的過去究竟是怎麼樣的？
他喜歡什麼樣的東西……
少女出神時，陳夜忽然站起身來。
他看向一處黑暗。
魚三月似有所感，神色之中也露出凝重。
陳夜沉聲道：“你看到多少？”
“二十……不，三十。”
“大夏知道魚姑娘來了麼？”
“不會。”
陳夜臉上露出愧疚，“那就是魚姑娘被陳某連累了。”
魚三月散開修爲，“就說陳公子當不成壞人。”
陳夜手中已經出現軒轅劍的身影，拿起劍的那個剎那，陳夜似乎又變成了之前魚三月在大澤所見的那個少年劍修。
自信果敢。
“周圍這些都只是築基境，魚姑娘你自保可以做到麼？其他的你不用理會，交給我便可。”
魚三月點點頭。
她沒有託大，雖然是九尾狐一族，但是魚三月確實不擅長戰鬥，以她的修爲，恐怕就是同境界的築基境修士，也需要苦戰。
“你也小心些。”
陳夜點點頭，不再言語。
下一刻身子就如同一道驚鴻，轟然飛起，腳踩飛劍，徑直朝着飛舟周遭的山林掠去，迅速無比。
潛藏在腳底下山林之中的某個黑衣人，其身側陡然出現一張少年臉龐，劍鋒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黑衣人顯露在外的眼眸露出震撼。
“怎麼會？”
“誰讓你們來的？”
黑衣人悶聲不吭，手裏一把彎刀轟然倒轉，竟然絲毫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劍，反手對着陳夜就是一刀！
陳夜面無表情，輕輕一抹。
鮮血於黑暗中迸濺出來。
大好頭顱跟身軀一分爲二，緩緩掉落地面。
陳夜眼眸閃爍：“死士麼……”
很快陳夜的目光，就落在黑衣人藏在手心的那一塊玉簡。
陳夜沒有阻止，看着黑衣人憑藉着一股執念，將其猛地捏碎，任由玉簡無聲消散在黑暗中，把消息傳出去。
這片寂靜的山林之中，潛藏着的身影紛紛而動。
陳夜沒有在此地感受到什麼對他有威脅的氣息，就想着乾脆讓這人把他的位置信息暴露出來，省得他一個個去找。
這麼想着，陳夜緩緩浮空。
將一部分感知放在空中的靈舟之上，另外一部分的感知，則是四處散開，感知着周圍的山林的細碎聲音。
陳夜提劍立於虛空。
下一刻，少年的眼眸露出驚訝。
雖然黑暗中仍舊是僻靜無比，但是在他的感知裏能看到，底下的山林中，那些潛藏已久的刺客已經將他密密麻麻圍了起來。
這當中，有一個金丹境初期的刺客。
“怎麼？怕了？一個個別光藏着啊，再不出手我就走了啊！”
黑暗還是無聲。
陳夜想了想，轉身就走。
就在此時，無數道寒芒驟然飛射而起。
整整二十七道身影，同時跳起，朝着陳夜而來，雖然人數衆多，但是配合極爲默契，每個人的目標都不一樣！
但是有一點相同。
都是陳夜轉身這個剎那間，身上暴露出來的破綻，以及那些沒有任何防護的死穴！
但凡這些攻擊中，有一兩道命中，陳夜就會……死！
“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刺客……”
這些刺客，如果是任何一個其他的築基境後期修士，遇上這等陣仗，估計逃不過一個死字。
只不過對於陳夜來說嘛……
他之所以遲遲不出手，就是因爲忌憚着還隱藏在暗處的那道金丹境的氣息。
就是此時，他仍在蟄伏。
陳夜神色中透出冷冽，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靈舟並沒有此刻光臨，都在陳夜這邊了。
也就證實了陳夜的猜測。
都是爲了殺他而來。
“既然你不出手……那我就先動手！”
陳夜很快下了決斷。
擡手間，軒轅劍之上泛起劍光。
立於半空的陳夜，下一刻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下方朝着他而來的一個築基境刺客身旁，面無神色對着他的脖子一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