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至理名言,但對於金字塔頂端的小部分人,卻不適用。
因爲,他們本來就決定着“大勢”的走向,決定着許多人的天命。
張鴻天半信半疑地望着莫沉,逆天改命?
他忽然想起來,這個年輕人最初在長陵是一名算命先生,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本事,那就真的了不得。
莫沉故意掐指一算,說道:“冥冥之中必有天機,我觀了幾人的命脈,便推測得出,數月後瘋瘟病將擴散至半個大疆。”
張鴻天猛然臉色一沉,這是他永遠都不想聽到的噩耗。
“幾位御醫也無從下手,所以我推測,這個瘋瘟病恐怕根本沒有所謂的治療藥方。”
莫沉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十分平靜,像是一面湖,毫無波瀾的湖。
如果是一道填空題,那他或許會有些緊張。
但如今只有一個答案可選,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自己手持古銅劍,能夠剋制心魔,自己不去還有誰能去?
張鴻天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手端着茶杯卻沒有喝。
他如今的思緒已經亂成一團,腦子像是僵住了那般,根本想不出任何東西。
沒有藥方,那怎麼辦?
難道只能等死了?
張鴻天倒吸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調遣一萬精兵,隨同你南下。”
他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就指望這次莫沉能有所收穫。
“我只帶一人!”莫沉好笑道:“瘋瘟病傳染能力太強,去的人多,反倒會礙事。”
張鴻天頓時哽住了,這隻帶一人能成什麼事?
莫沉笑着問道:“此行一去,兇險萬分,人多也成不了事,反倒是拖慢了前進的腳步,萬一有人染病了,你殺還是不殺?殺了軍心不定,不殺又生怕傳染他人。”
張鴻天揉了揉腦袋,嘆了一口氣道:“確實如此,是我太高心急了。”
他不得不急,因爲無時無刻都有人死去。
這些全都是大疆的百姓,他又怎麼可能安心入眠。
兩人聊了整整一個深夜,幾乎都圍繞着瘋瘟病這個話題,莫沉倒是想提一下修行者學院的事情,但張鴻天顯然沒有這個心思。
天色漸亮,張鴻天才準備離去。
他離去時雖然十分疲倦,但神色卻安穩了許多。
……
次日清晨。
許多官員都在竊竊私語,因爲過了一個時辰,陛下仍然沒來早朝。
“聽說深夜裏,有一輛馬車出宮了。”
“我也聽說了,生更半夜!”
衆人低聲地討論着,有少部分官員知道真相,卻沒有說出來。
這種事情沒人願意說,陛下深夜出宮尋找神天司司首,將近清早纔回來,所以早朝註定要要拖得很晚。
他們好奇的是,兩人到底都談論了些什麼。
這半夜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否則可以放至明日再聊。
大概到了正午時分,一小部分官員已經離去,只有少數人留了下來。
而這些留了下來的人,自然都知道昨天晚上出宮的是誰,所以他們必須要等一個答案。
果不其然,到了正午時分,陛下總算是來了。
“恭迎聖上!”
在曹公公一聲令下,所有的大臣彎腰下跪,看到張鴻天擡起手來,纔敢站起身。
眼尖的人都能看到陛下眼底的憔悴。
但今日他們明顯感覺到,陛下的眼神不再像是往日那般彷徨,而是恢復了神采。
張鴻天熬夜將近半個月,嗓子都啞了,他沙啞着聲音說道:“昨日,朕與莫司首聊了一番。”
孔丞相眼睛一亮,正事來了!
“調動所有鐵匠,開始打造鐵欄,用以分割病情嚴重的災區,防止患病的百姓闖入其餘城池。”
這自然是莫沉出的主意,他覺得這些染病的人,
與喪屍有些相似,而且數量也不少,傳染性極強。
這雖然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但能拖一會就拖一會。
底下的幾位大臣,馬上將這件事記了下來。
似乎只要關乎瘋瘟病的事,就沒有小事,都需要嚴肅認真處理。
“還有就是,讓南邊的軍隊協助佈置鐵欄,在西陵院抽出一批修行者,在暫時沒有爆發出病情的城池裏駐守,必定要保證有人發病後,在第一時間處理掉。”
幾位大臣就紛紛點頭,因爲這些都是可執行並且有效的辦法,原本束手無策的大家,現在重新找到了方向。
張鴻天認真地思索道:“如今懷疑病情的傳播方式,是通過氣息傳播的,也就是說,在修行者對招的時候,要十分小心不能沾染敵方的真氣。”
底下人都豎起耳朵,生怕聽漏了哪句。
昨天晚上,莫沉給出了許多方案,而張鴻天將自己認爲可行的這幾種方法單獨列了出來。
很快。
一條條的命令就傳了下來,許多朝廷部門都開始忙碌起來。
唯獨神天司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氛。
因爲誰也沒有想到,莫沉竟然在最危險的時刻,決定要前往南邊,並且只帶一名護衛。
在許多人眼裏,這就是找死的行爲。
哪怕是修爲高深的修行者,都對南邊十分避忌,又有誰會主動前往?
在莫沉決定要南下後,他就誰也沒有接見,除了皇帝之外,還有很多人想要找他。
比方說西陵院的幾位長老,也都登門拜訪了兩次,想要勸說他放棄這個念頭。
部分官員得知這個消息後,都爲之大驚,甚至以爲莫沉瘋了,否則怎麼會去送死?
這個消息從西陵院傳了出來,彷彿在一個下午就傳遍了整個長陵。
嘩啦一下子,老百姓都炸了。
一名老婦人聽完後,眼睛瞬間溼潤,她開口道:“大人是看不得百姓受苦啊!”
整個長陵的人都喧譁不已。
在榕樹底下的一名老人家感嘆道:“我這輩子見過很多人,沒想到最後卻被一個年輕人折服。”
渭河邊,一名年紀較小的黃毛小兒忽然擡起頭來說道:“娘,我長大了也要進入神天司。”
孃親楞了一下,有些找不着北。
黃毛小兒笑着說道:“因爲所有人都怕,只有他不怕啊!”
聽着小孩理所當然的語氣,路過的百姓心裏微微一顫。
……
此刻在皇宮的禁地,凌軒宮。
城南的賭場負責人,姚天瑞正跪在地上。
椅子上坐着一名很是好看的姑娘,只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你,你說他要去南邊?去瘋瘟病發病的地方嗎?”
姚天瑞咬了咬牙,開口道:“是的!”
“不,不行!”張素素兩眼瞪大,雙手亂摸地站了起來。
她心急地哀求道:“不能讓他去,那多危險啊!”
姚天瑞臉色十分難看,他第一次碰見那個年輕人是在賭場裏,第二次則是在茶會的拍賣會上。
這個年輕人身邊發生的事,彷彿都可以化成一個個有趣故事。
而公主則是一直聽着這些故事,對這個人越發的癡迷。
張素素心急如焚地在原地打轉,她看不到東西,只能亂摸,她忽然靈機一動,開口道:“快,我哥呢?讓我哥阻止他!”
姚天瑞心裏一陣心疼,吞吞吐吐地說道:“昨天晚上陛下徹夜未眠,與莫司首聊了一晚上,所以陛下是這件事的。”
聽到這句話,張素素整個人傻了似地呆住了。
良久,她才難以置信地問道:“所以,我哥居然同意了?”
姚天瑞不敢應話,整個宮殿陷入了寂靜。
張素素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她一直堅信這個世界到處充滿着陽光。
這一刻,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眼前一暗。
整個世界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