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說的正是秦家如今的狀況，似乎無論做什麼事，都討不到好處。
萬萬沒想到，這批大膽的賊子，居然反過來威脅他。
他甚至懷疑，這就是一場精心謀劃的陰謀。
如果不是得到確切的消息，證明蘇顏等人確實遇到截殺，並且慌亂而逃，他根本不會相信有人砍下了莫沉的人頭。
秦經亙火上心頭，差點要撕碎這封信，可他馬上就停下了動作。
有沒有可能！
這是莫沉故意設下的圈套？
莫沉配合這羣人演了一齣戲，故意糊弄自己上當？
如果真是如此，這個年輕人的城府恐怕比衆人想要的還要深，秦經亙深吸了一口氣。
事態發展至今，自己想要當上神天司司首，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說服陛下，不管是表忠心還是其他手段，讓陛下義無反顧選擇自己。
第二條，讓莫沉從這個世界消失。
他咬了咬牙，此刻第二條變得更加艱難了，而且一旦被人發現背後的主使是自己，恐怕在長陵就呆不下了。
秦經亙幾乎攪破腦汁，纔想到了可行的辦法，那就是讓殺手僞裝成北宋敵國的人。
如此就不會牽扯到自己身上。
他的手指在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眼神帶着些許寒冷。
秦經亙非常清楚，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恐怕也沒機會走上權力的巔峯。
……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
深夜裏，有那麼一批人，在長陵的許多地方都貼上了一則通告。
夜越來越深，莫沉盤腿而坐，他的氣息慢慢升高，然後開始減弱。
這是歸息決，能夠隱藏自己的氣息，不被敵人發現，主要是爲了增加莫沉的保命手段。
汪明一襲白衫，獨自站在西陵院的亭子裏，看着周圍的一切景色。
莫沉額頭還帶着汗跡，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說道：“在邊境的時候，據說也有一人達到了長生境！”
“當時，蘇前輩跟我說，似乎你們有着某種規定，但大疆並沒有參與其中。”
汪明輕聲一笑：“蘇顏那個小子，天賦比我好多了，恐怕會比我走得遠。”
莫沉也轉過身子來，雖然他拜了汪明爲師，但並沒有行下跪之禮。
所以兩人的關係，倒是有些像亦師亦友。
莫沉超脫世俗的眼光喝見解，常常能夠給汪明很多驚喜，兩人倒是能聊在一起。
他猜測道：“所以說，你沒有直接出手，反而教我如何殺人，就是因爲有這個約束？”
汪明沉默了片刻，實際上他覺得這些事情離莫沉還是有些太遠了。
但考慮到莫沉在朝廷裏的身份，覺得知道多些事情，還是有好處的。
“這是古神廟與聖山簽下的三百年協議！”
莫沉眼睛微微一僵，他有些驚訝這協議居然是有期限的，這麼說來遲早是要打破的。
汪明好笑道：“如今距離三百年到期，還差十二年！”
莫沉嘴巴微微張開，難怪都在試探條約的底線，原來快要到期了。
“這世間，都是有定律的，有人出生就有人死亡，誰也免不了俗。”汪明開口道：“我也是邁入長生境的時候，才知道這些事。”
莫沉有些驚詫，難不成是到了那個境界，就有人找過來，告訴他這些規矩？
這也，太那個了吧？
汪明笑着搖了搖頭：“對你來說，這些都太遠了，你只需要知道，起碼在這十二年裏，沒有長生境的修行者會對你出手！”
“如果偷偷出手了呢？”莫沉故意問道。
“那此人將被列爲古神廟，聖山的通緝名單，任何修行者都可以摘下他的頭顱，包括長生境的修行者。”汪明解釋道。
莫沉大概懂了，兩百多年前指定的協議，現在也說不清楚到底怎麼樣！
但如果細想，對於長生境的人來說，三百年似乎也只是他們壽命的一段日子罷了。
“修行切記好高騖遠，你的天賦不錯，悟性也是上佳，唯獨根骨差了些許。”汪明淡然笑道：“我若要有你這樣的悟性天賦，最起碼要早十年邁入這個境界。”
莫沉稍微算了算，蘇顏如今似乎是四十餘歲，就已經到了涅槃境巔峯，哪怕需要四五年才能突破，頂多也就是五十歲成爲長生境修行者。
也就是說，汪明早十年突破，應該就跟蘇顏的修行速度差不多。
“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汪明忽然望着夜空說道。
“什麼事？”莫沉眉梢皺起。
莫沉面露驚訝，問了一句：“纔是十三名？”
撲哧一聲！
汪明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感嘆道：“你倒是心大，排名十三還不滿足，你可知道上榜人都是什麼後果？“
“對於前十人來說，古神廟採取的行動是，非我異族，格殺勿論！”
“所以你能活着回到長陵，大概是還沒進前十！”
莫沉揉了揉腦袋，開口道：“如此說來，我還真應該知足了。”
汪明眯着眼說道：“實際上，哪怕是長生境的人不出手，他們能做的事，也比尋常人多。”
“比方說你提及到的魏高原，其實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
“他當日叛逃出大疆，對大疆失望透頂，所以才潛心研究了大疆所有將領的領兵習慣。”
“他的優勢在於，比常人多幾百年命，所以他能夠耐下心來研究戰場謀略。”
莫沉點了點頭，他大概明白汪明想要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有那麼多的時間，再蠢也會比別人厲害。
夜黑風高。
正巧下了一天的雨，空氣帶着些許潮溼，寒風吹過。
忽然兩人都靜了下來。
很是寂靜。
汪明忽然開口說道：“你跟徐錦不一樣。”
莫沉一臉愕然，徐錦應該就是神天司司首徐老的真名，可不知道爲何汪明要這樣說。
“他深思熟慮，修行天賦卻非常一般，所以他哪怕是廢掉了丹田，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爲他幾乎不可能邁入長生，既然沒辦法長生，他要的自然是權傾天下。”
說着說着，汪明轉過身來，他想要看看莫沉此刻是什麼表情，到底在想什麼。
他說道：“而你不一樣，剛纔我談及長生境的時候，你面露嚮往！”
莫沉眉梢挑起，他來到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想要嘗試。
比方說領兵打仗，比方說權傾天下。
但如果自己真正走到了那一步，或許追求就不一樣了，恐怕長生纔是最後的出路。
他愕然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會全身心投入在大疆身上？”
汪明也很是坦然，直接開口道：“當你的修爲到了涅槃境，你自然也渴望長生，而李顧城正是因爲如此，才走了一條錯的路。”
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如果你權傾天下，卻正值壯年，意氣風發，修爲到了涅槃境，你願意放棄這個天下嗎？”
這是汪明最後的顧慮，他並不希望自己教出來的人，會血洗了整個皇宮。
因爲他認爲，成長起來的莫沉，有這樣的能力。
莫沉愣了片刻，然後很是愕然地問道：“若這片江山是我打下來的，你要我拱手讓人嗎？”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莫沉認爲自己可以放棄所有的權力，可必須有一個理由，憑什麼？
如果自己徹底改變的這個王朝的格局，讓大疆更加強大，更加繁榮昌盛，這個時候皇帝怕了自己，自己必須辭官退隱。
在他看來這就是很可笑的一種行爲。
汪明開口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生怕你搶了張鴻天的皇位？”
莫沉聳了聳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汪明摸着自己的鬍子笑道：“實際上你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你來當這個皇帝。但我真正的意思是，長生數百年，真的沒必要爲了一個官職，爲了這些虛無的權力而陷進去！”
在他看來修行之路，永無止境，邁入長生他才發現，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莫沉如果爲了爭奪權力，而影響了心性，在他看來反倒是捨本逐末。
這一刻，莫沉眨着眼，有些驚訝。
他確實誤會了，以爲汪明會把大疆王朝放在第一位，沒想到是爲了自己考慮。
莫沉撓這頭笑道：“這點師尊沒必要擔心，我從來不想當皇帝。“
“哦？”汪明有些驚訝地看着莫沉，這天下還真有人不想當皇帝？
莫沉擡頭看了看那片星空，然後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我啊，比較懶，日理萬機的權力寧願不要。”
“如果一定要給出理由，爲什麼要給大疆出力，大概只有兩點。”
“第一，我覺得有意思。”
“第二，我曾經跟蘇顏吹了一個牛逼，我說要皇帝心甘情願給我打傘。”
他揉了揉鼻子，開口笑道：“吹過的牛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夜風清涼，沁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