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三百二十六節 《詩經》的正確解讀方式(1)
    董越和張越在集賢館門口這麼一番操作,別說是做客太學的延年公子了。

    就是整個太學上下,也都是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呂溫撓了撓頭,臉色頗爲尷尬。

    這一聲不響的,張侍中就變成張師叔了

    那自己還怎麼去挑戰他

    雖然說,呂溫已經差不多認命了,自己這輩子要活在對方陰影下。

    但他還是存有希望的。

    人總歸是要有夢想的嘛

    就像當年,吾丘壽王直面平津獻候公孫弘,以弱勝強,不還是抓住機會贏了一次嗎

    但現在

    呂溫卻只能仰頭望蒼天。

    他知道,這輩子估計也沒有希望能討還當日之敗留下的陰影了。

    雖然說,對於儒生而言,學無長幼,達者爲先。

    但尊卑也很重要

    若這個侍中官,成爲了董公的再傳門徒,就等於是自己的師叔,見了面得稽首再拜。

    再也沒有機會找回場子了

    不過

    少許的失落過後,隨之而起的卻是濃濃的振奮之情

    公羊學派自董公病逝,已經沉寂很久了。

    沉寂的緣故,除了在學術和思想上陷入了桎梏和瓶頸外,最重要的是缺乏一個在高層的代言人

    腰桿硬不起來

    說話的聲音也不敢過於聲張。

    但,如今有了這麼一位深得天子寵幸的小師叔。

    哼哼哼

    說話的聲調,恐怕立馬能高三調

    同時,公羊學派也將獲得更多資源

    簡單的來說就是錢

    這個世界上,學派思想的競爭,歸根結底,是錢和資源的爭奪。

    毛詩學派爲何能從無到有,在不過三十餘年間,發展成爲天下有數的大學派

    靠的就是河間獻王賣肝賣腎的鼎力支持

    齊詩學派過去爲何興盛無比,如今又爲什麼衰落了下去

    因爲支持齊詩學派的楚元王一系絕嗣,沒有金主支持,自然而然就沒有辦法大量招生,維繫學派的活力和影響力了。

    說的直白一點,公羊學派的霸業,也和五銖錢密不可分

    有錢才能搞教育

    沒有錢,哪怕是孔子,也要困於陳蔡之間。

    賢如曾子,也不得不盜羊充飢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所以,在短暫的驚愕和失神過後,太學上下,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大家都很清楚,這個小師叔只要正常發展和升遷,未來遲早可以位列三公。

    而且是實權三公

    手指縫隨便漏一點,就夠大家發達的了。

    更緊要的是,有了這個關係,以後大家就可以多走動,多來往,多請教了。

    誰能阻止一位一心向學的太學生去請教自己家的師叔呢

    這請教的多了,就可以以弟子自居了。

    然後,自動的就成爲了張系的嫡系。

    然後,自動的就獲得了加持,無論出仕還是做學問,都是無往而不利

    於是,衆人紛紛起身,走出門,來到董越身後,面朝張越,拜道:“弟子等拜見張師叔”

    旁的不說,先把名分定下來,再論其他。

    延年公子尷尬無比的看着這一切。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他還是人生贏家,笑傲於太學之中,意氣風發,彷彿成爲了世界中心。

    若他昂着頭,走出太學大門。

    這聲望和名聲,立刻就能蹭蹭蹭的向上漲。

    然後說不定就能順理成章的讓天子和朝堂諸公知道毛詩傳人延年公子已至關中,其才學無雙。

    說不定有機會可以面聖,甚至於接近太子、長孫。

    可哪成想,半個時辰之後,風雲突變。

    一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年輕人,只是來到太學,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就搶走了他的全部風頭

    他今天的全部努力和心血,隨着他的到來,付之東流水。

    在董越代父收徒的這個大事的洪流中,沒有什麼人會來關注他的這些小小作爲。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還是毛詩棄徒

    毛詩學派棄之以爲蔽履,而公羊學派卻重之,當成了寶。

    若此子未來沒有什麼成就也就罷了。

    一旦有所成就,毛詩學派和他的老師的臉,恐怕就要被抽腫。

    天下人都會說:貫長卿有眼無珠,見賢不能納。

    “老師命我入關,乃是爲了此子”延年公子在心裏想着:“若此子成爲董仲舒再傳弟子,老師名聲恐怕要受污,毛詩發展也要遇到挫折”

    這樣想着,他就硬着頭皮站起身來,走出集賢館的帷幕,來到門口,望着那個被數十人簇擁着的年輕侍中官,他忽然出聲道:“董公爲天下名士,何故阿諛權貴,取媚貴人”

    “晚輩恐天下以爲董公無儀無止也”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足夠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董越聞言,疑惑回過頭來,眼神中分明寫着:這是我公羊學派的家事,輪得到你來管嗎

    不過,對方的話中的指責,卻讓董越不得不慎重對待。

    無儀無止可是詩經中罵人最狠的幾句話之一了。

    所謂,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對於儒生們來說,這種指責,可比扎小人,行詛咒還要惡毒和恐怖

    “延年公子,此乃我公羊學家事也”呂溫立刻就道:“公子外人,安能評論”

    “且張侍中允文允武,才義兼備,堪稱當世奇才”

    “奇才”延年公子也是沒有辦法,他知道,自己必須拼盡所有,至少在現在拖住這個事情。

    不然,等他們搞成了,那就不管用什麼辦法都無法挽回影響和損失了。

    所以,他無奈,只能道:“請恕在下不曾有聞”

    “至於所謂貴門家事,晚輩以爲不然”

    “董江都,天下名儒,爲儒門長者,非只爲貴門之長也,亦爲天下之師長也”

    “吾雖不肖,亦尊而敬之今董公屈節以事權貴,吾如何不能評判”

    呂溫還要再辯,甚至準備讓人將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綁起來,免得他搗亂,就聽得張越笑道:“閣下可是毛詩學派高徒,人稱延年公子的解延年解生”

    事實上,此刻在他眼裏,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那個白衣飄飄的年輕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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