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四百七十一節 帝國主義
    劉進看着張越自信的神色,心頭大定。

    他對張越非常瞭解,知道這個朋友兼大臣,素來做事謀而後動。

    如今,他既然有了把握,想來應該也是有着底氣的,便道:“卿既有信心,那孤也就放心了”

    若是張越搞不定的話,他也只能是想辦法讓其能全身而退。

    “對了”劉進忽然問道:“卿能和孤說一說李禹的事情嗎”

    在說這話的時候,張越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神在跳動。

    李禹案,是一個轉折點,一個方向標。

    自李禹投案發後,太子系遭到沉重打擊

    哪怕天子最終沒有追究太子據的責任

    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豈是如此輕鬆就能過關的

    首先,整個太子系的文武官員,統統蒙上失職和瀆職的名聲。

    太子太傅石德,更將坐輔佐太子,不忠的指責。

    坊間輿論,已經有人在議論這個事情了。

    就連宮裏面,也有些人在嚼舌頭根子,私底下議論說:國家備儲,置太子之宮,設幕府,開博望苑,給賜十縣之邑,歲給太子錢以萬萬,布帛數千,太子竟不能制一洗馬若爲春秋之時,孔子筆下,恐怕無人能逃不書之誅。

    這也很正常。

    他們的議論也沒有錯。

    國家給了這麼多資源,堆了這麼多年,結果堆出這麼個結果

    天下人,哪個會認可

    要不是李禹最終選擇投案自首,而是潛逃,恐怕情況將比這還要糟糕十幾倍

    而劉進與乃父,本就感情深厚,此番回宮,他也確實感受到了這宮裏宮外,非同尋常的氣氛。

    儲君之位,已是搖搖欲墜。

    太子勉力堅持,終究卻是隻能眼睜睜看着人心渙散。

    劉進一回宮就感覺到了,父親雖然臉上強顏歡笑,實則內心苦悶無人知曉。

    張越聽着,當然明白劉進的意思。

    可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卻不是太容易。

    主要是劉據恐怕答應不了。

    但,看着劉進的模樣,張越又不忍心,只能湊上前去,輕聲道:“臣知殿下所問的問題”

    劉進豈能不知李禹案的前後

    他問這個事情,其實就是在問我該怎麼幫助我爹擺脫眼前的困境

    “只是”張越擡眼看着劉進,嘆道:“臣的方法,可能家上不會用”

    劉進一聽,頓時就高興了起來,深感張越還真是自己的智囊,就沒有他不能解決的問題

    連忙道:“卿但說無妨”

    “臣愚以爲”張越低聲在劉進耳畔道:“家上欲要收拾人心,獨上書請命,願爲漢拓土”

    “嗯”劉進不明白了,問道:“此話何解”

    張越聽着,笑着道:“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父之道,可謂孝矣”

    劉進頓時秒懂了。

    漢家乃是以孝治天下,天子最重視的就是孝道,天下人最關心的也是孝行。

    只要能讓天下人知道,太子將繼承父志,那麼,立刻就能一俊遮百醜。

    而當今天子生平最大的志向與最大的政治成就中都有一條北擊匈奴,雪恥報仇。

    而太子卻一直告訴天下人我要和平。

    這種強烈的反差,令很多人不舒服,特別是掌握真正權力的軍方,以及當今天子。

    若太子能夠痛改前非,上書請戰。

    那麼,天子必然龍顏大悅,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百年後人亡政息,政治成就被人跟秦始皇一樣抹黑。

    軍方也會放心太子只要能支持繼續打匈奴,他們就沒有什麼意見。

    只是

    這種事情,以太子據的性格,怕是答應不下來,也做不出來。

    況且

    劉進看着張越,低聲道:“侍中難道不知道,孤父不黯兵法,不懂軍事”

    “做個樣子而已”張越笑道:“誰敢讓儲君親臨前線呢最多就是去晉陽、雲中或者九原坐鎮而已,前方的軍事交給將軍去做就好了”

    甚至可能連長安也不需要離開。

    天子和軍方需要的只是太子的態度而已。

    態度端正,那當然什麼事情都好商量,態度不端正,還要鬧幺蛾子。

    太子據的位置,就算能保一天,卻也終究保不了一世。

    “但如此一來”劉進喃喃道:“卻是大戰將起,不知道多少人將埋骨他鄉因一人之事,而起大戰這會不會過分了一點”

    張越聽着笑了。

    怎麼會過分呢

    看樣子,劉進還沒有進化成爲一個真正的帝國主義者。

    真正的帝國主義,從來都是熱衷於將內部矛盾向

    外轉移的。

    想當年,秦國就是靠着不斷對外轉移矛盾,維繫自身強大凝聚力和戰鬥力的。

    但嘴上張越卻是義正言辭的道:“殿下,怎麼能這樣想呢”

    “王師北伐匈奴,乃是有道伐無道,乃是王者之師,誅除暴虐,乃是諸夏討伐夷狄”

    “殿下可知,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之行”

    “當初,月氏先王因不從稽粥氏老上單于,被其活生生斬下頭顱,製成酒器”

    “匈奴貴人,多喜人殉,其一貴人死,陪葬妻妾、奴婢以數百數千計”

    “匈奴全國,皆行奴婢,其強者爲貴,弱者爲奴”

    “西域三十六國,皆受其凌辱、壓迫、訛詐,其盼王師雨露,如久旱之禾盼甘霖”

    “匈奴還不止如此其俗野蠻,兄終弟及,父死子繼其妻妾,亂人倫之道,毀先王之制”

    “若不誅除之,何以謝天下,謝先王”

    劉進聽着,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這麼個理。

    但,他總覺得貌似哪裏怪怪的。

    “那卿的意思是”劉進小心的問道:“王師北伐匈奴,除了復仇雪恥,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張越大義凜然的挺起胸膛,道:殿下,王師北伐,所過之處,夷狄之土,變爲諸夏之鄉,左衽被髮之人變右祍束髮,冠帶躬耕之民”

    “此事,二三十年來,天下人所共見,天地鬼神所共證也”

    “王師到哪裏,哪裏就變成諸夏”

    “其人民從野蠻,走向文明,從粗鄙,走向禮儀,自刀耕火耨,變爲精耕細作,從逐水草而居,變爲依城而生”

    “九原、武威、居延、天水,莫不如是”

    “如今,昔日之塞外,已變中國魚米之鄉,鄉亭之中,冠帶往來,村舍之中有詩書禮樂之聲”

    這還真是事實

    別看儒生們,似乎只會嘴炮。

    但人家洗腦能力強啊

    自衛青霍去病出塞,漢家不僅僅收復河套故土,還將戰火燒進了匈奴人的老巢。

    焚燬龍城,直趨河西走廊,等祁連山,望姑衍山。

    走胭脂山而下皋蘭山,從居延深入到浚稽山。

    現在更是磨刀霍霍,兵鋒直指西域三十六國。

    而在這個過程中,至少有兩百萬的匈奴人、羌人、月氏人、輝渠人、東胡人、休屠人、渾邪人等等大大小小上百個民族的各色人口,融入了漢家的北地郡縣之中。

    其中,很多人的後代,甚至已經忘記自己的祖先,以爲自己就是土生土長的漢人。

    甚至,還有人的文化知識,不比中國漢人的儒生差。

    上次公考,張越就錄取了好幾個東胡、烏恆、鮮卑出生的歸化士子。

    也沒見他們和其他士子有什麼區別

    這其中固然有着諸夏民族與生俱來的強大同化能力的因素,但儒家在其中也是發揮了重要作用的

    劉進聽着,仔細想了想,這似乎也是事實。

    漢家朝堂上,就不止一次出現過,夷狄出生的文官或者大將。

    別看他們是夷狄出生,但人家背起詩書來,可不比其他人差。

    而且引用起來,抑揚頓挫,特別有節奏感。

    “那孤去試試看”劉進心動了。

    張越一聽,開心起來,拜道:“殿下不用報太大希望”

    在心中,張越覺得,劉據大約是不會同意用這個計策的。

    因爲他是個君子。

    君子會忠於自己的內心認同的道路。

    就像子路,明知道是死,也會義無反顧。

    更何況,像這種拿着其他國家或者民族的人的災難來給自己解套的做法,大約是劉據無法忍受的底線。

    不過無所謂,這些話他也只是說給劉進聽的。

    是爲將來做打算的準備

    因爲,很顯而易見,這個世界很大。

    至少大的超出了漢季士大夫們的預計,也超出了目前技術條件下,封建王朝所能控制的極限

    說句不客氣的話,哪怕未來征服了整個匈奴和西域地區。

    漢家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全部控制。

    更做不到在當地建立郡縣,推廣制度。

    所以,軟實力也很重要啊

    張越知道,想要實現自己內心的野望,那就不止需要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打敗敵人。

    更需要在文化上,在思想上,全面擊潰自己的敵人,讓他們接受中國文化,相信中國製度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良方,是普世通行的最高標準

    所以,得給未來的行動,披上一層光鮮亮麗的外衣來迷惑和忽悠他人。

    就像燈塔國一般哥打你是爲了民豬自遊,是爲了愛與正義,絕對不是爲了石油或者其他什麼東西。

    真的,你要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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