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郡太守王豫,如今似乎在長安”
“或許,我該去與這位王明府好好談一談”
齊郡是青州的核心。
經濟核心、文化中心和政治中心。
故而,在漢季,齊郡太守一般是超規格的。
就像河南郡太守人選,一定是從有資格擔任九卿的重臣中選拔一樣。
齊郡自獨立爲郡以來,便一直是由天子親自挑選合適的大臣,拜爲太守。
且其秩比,高於一般的郡國太守。
是實打實的真兩千石。
在漢季,兩千石之間,也是有等級的。
一般郡國太守,是比兩千石,所謂比兩千石,意思就是準兩千石。
他們月俸五千錢,加米三十四斛。
而在比兩千石之上的是真兩千石,月俸六千五百錢,米三十六斛。
大多數九卿和野戰軍的將軍,屬於這一序列。
真兩千石之上,是中兩千石,月俸九千錢,米七十二斛。
目前漢室,有資格享受這一待遇的,僅有貳師將軍李廣利、執金吾王莽以及太常卿商丘成等三人而已。
換而言之,其實所謂比兩千石是高官,真兩千石是高官,而中兩千石則屬於副國級到高官。
以地方太守而享受高官待遇,可以想象這位王明府的來頭了。
其地位,就相當於後世的直轄市市高官兼任政治局委員,是大漢帝國權力核心的一員。
事實上,這位王太守的履歷,確實很好看。
歷任淮陽太守、河東太守、河南太守,五年前拜爲齊郡太守,任職至今。
履歷真的是漂亮的不像話
尤其是其曾擔任過的河南太守一職,是漢季所有文官們孜孜以求的目標。
能成爲河南太守的人,必須具備三個硬條件。
第一,有能力
沒有能力的人,在雒陽一天也待不下去
雒陽人民的挑剔和聰明,整個漢室,赫赫有名。
第二,你還得有文采,能寫得一手好文章、好詩賦。
不然,也待不下去。
雒陽人民的傲嬌,天下皆知。
而雒陽更是天下文青聚集之地,文采不好者,根本不可能被雒陽人接納。
畢竟,雒陽是賈長沙的故鄉。
天下詩賦和文青的理想鄉。
自賈長沙後,有志於詩賦之道者,沒有去過雒陽,接受雒陽人民的薰陶,幾乎不配寫詩作賦
同時,雒陽還是春秋系兩個支流鄒氏春秋和夾氏春秋的傳承地。
天下學者,想要觸類旁通,就必須去雒陽,求閱鄒氏和夾氏的原本。
第三,河南太守,必須有靠山。
而且是足夠硬扎的靠山,才能鎮得住場子,才能壓服河南的貴族士大夫們。
畢竟,河南郡治所在雒陽城裏的列侯宗室子弟,甚至比長安城還多。
號稱一個板磚下去,都能砸到一個貴戚之後。
故而,在漢季,能當過一任河南太守的人,必定可以勝任其他任何工作。
講道理,當官當到了這個地步,哪怕只是中庸之姿,這位王太守也已經可以成爲一方巨頭,地位不下於一般九卿了。
只是
張越在回憶了一下這位王太守的出身和履歷後,就笑了起來。
他微微想了想,就徑直出宮,乘上馬車,直奔大鴻臚給入京地方兩千石們安排的官邸羣位於嵩街北部的大鴻臚迎賓署。
一到迎賓署,亮明身份,表明來意後。
負責接待的官員,立刻就將張越帶到了一處雅居前,道:“侍中公,這裏就是大鴻臚給王明府安排的居所了”
“要不要下官去通傳一二”
張越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塊金子,丟給這官員,道:“就不必勞煩閣下了,吾自去拜訪就好了”
那官員接過金子,也沒有多說話,喜滋滋的離去。
張越則提起綬帶,走入院子之中。
門口,兩個負責警戒和執勤的衛兵,在看到張越的貂蟬冠後,非常明智的選擇沒有看見,任由張越長驅直入。
滋滋燃燒的連枝燈,將書房照的宛如白晝一般。
王豫端坐在案几前,絞盡腦汁的思考着明日一早上朝朝拜天子的奏疏文字。
雖然,其實這篇奏疏,他在半年就已經寫好了。
內容和格式,也經過了無數次修改。
但
他卻總是覺得不滿意。
給劉家當差,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活。
特別是當今這位陛下,對齊郡和青州郡國,有着異乎尋常的關注和關心。
猶記得當初,天子拜自己爲齊郡太守,陛辭之時的訓話:“保民以仁,愛民以德,此太公之治齊也;授民以漁,教民以材,此管子之所以興齊也漢之興,實賴於合太公、管子之遺風,今公爲齊太守,牧民以百萬計,公此去當保民循義,恭朕之命,懋哉懋哉”
他也確實想要做一些事情,好實現天子的意圖。
可
根本就沒有辦法啊
齊郡事務的複雜,比河南郡還要混亂
不獨是權貴豪族,還有富商大賈。
光是臨淄城裏的百萬人口,每天所需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夠他喝一壺的。
在齊郡想要做事,就不得不考慮臨淄城。
尤其是那些控制臨淄物資供給的勢力。
他們要是打個噴嚏,百萬人口缺衣少食。
這上面怪罪下來,挨板子和訓斥的,不是身爲齊郡太守的他,難道還能是別人
治齊五年,近乎一事無成。
反而幾乎被齊郡的胥吏權貴和商賈們馴化。
王豫感覺也很惶恐。
更讓他惶恐的是,自己的靠山倒臺了。
丞相葛繹候公孫賀父子下獄死
這對他來說,幾乎是石破天驚一般的大事。
他是公孫賀的嫡系,在三十年前,就在公孫賀身邊做事。
因爲做的好,而被公孫賀舉薦出仕爲官。
身上有着揮之不去的公孫賀標籤。
而現在,曾經的丞相葛繹候,已經被定性爲倚舊故乘高勢而爲邪,興美田以利子弟賓客,不顧元元,無益邊谷,貨賂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