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後世,資本也只是權力的奴才。
何況現在
商人們必須知道,並且認清楚他們在這個國家的定位和角色。
“兩位君子,陛下如何會有誤解呢”張越不動聲色的說着,眼睛看着田明:“可不要自誤”
田明立刻就被嚇得趕忙趴在地上,脫帽謝罪:“小子死罪,小子死罪”
漢家官場生存法則第一條:天子不可能有錯,假如錯了,那錯的必定是這個世界
別看劉家天子可以動不動就說:朕德薄、無以致遠方之類的話。
但是,大臣貴族,要是信了,那就洗乾淨脖子等死吧。
當初董仲舒膨脹的時候,以爲自己掌握了真理,便想在道德上和倫理上給君權織一個籠子。
然後
他的首席弟子,呂步舒便奉旨泄密。
將董仲舒的奏疏,給貶了個一無是處。
一句人臣無將,將則誅,讓董仲舒從此再不敢亂說話。
儒門領袖,尚且如此。
區區一個商賈豈能隨便說出陛下誤解這種話
那不是在暗示當今天子腦子不清楚,不夠聖明嗎
永遠正確,永遠聖明的天子,豈會誤會一個小小商賈
笑話
所以,田明真的是被嚇壞了。
當年顏異,身爲九卿,什麼都沒有說,便被扣了個腹誹的帽子給殺了。
他的這個口誤,真要被捅上去,就是張安世也救不得他。
看着瑟瑟發抖的田明,張越嘆了口氣。
他想起了一些後世的記憶。
雖然時隔兩千多年,某些方面,還真的是特別相似。
甚至沒怎麼改變過。
不過
這跟張越有什麼關係
上前扶起田明,張越笑呵呵的安撫着:“君子不必惶恐”
“陛下乃是聖明天子,不會隨意降罪的”
嗯,只要劉家一天,還需要漢太宗孝文皇帝那塊招牌來遮羞,那麼太宗的除誹謗詔的效力便會一直存在。
大臣、貴族、士大夫,或許需要小心謹慎,要提防禍從口出。
但普通百姓,隨便議論和傳八卦,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人管。
也就是田家是商人,而商人沒人權,所以要擔心害怕。
但其實,這些擔心害怕都是多餘的。
皇帝要宰一個商賈,需要藉口和理由嗎
根本就不需要
只是,田明終究年輕,比張越這麼一番敲打,頓時就變得和綿羊一樣溫順乖巧起來。
他戰戰兢兢的道:“侍中說的是,陛下神武天成,澤被蒼生,四海之中,連鳥獸也是承恩日久”
張越輕輕笑着,拉着田明與楊敘的手,意味深長的道:“天子聖恩,兩位君子要牢記啊”
“諾”兩人皆是恭身低頭。
張越看着他們聽話,這才道:“陛下昨日遣使來問本官:聞有富商大賈曰田氏、楊氏、袁氏,坐擁千頃、萬頃良田,蓄奴婢千人,僮僕八百,富賈海內,奢侈放縱,卿可有聞邪”
這話一出口,田明和楊敘立刻就恭身頓首。
便是袁常,也是緊張不安。
聽着這話,三人都是長出一口氣。
田明對着張越,深深一拜:“侍中大恩,沒齒難忘”
楊敘也頓首道:“侍中恩義,小子銘感五內,願爲牛馬走”
袁常更是拜道:“老師大恩,弟子永世不忘”
沒辦法,劉氏天子已經用無數次的血與火,向天下人證明了他確實可以不受限制的爲所欲爲。
而商賈們對此,更是記憶猶深。
鹽鐵官營、平準均輸、廢止私錢、告緡
每一刀都砍死過數不清的富商巨賈。
能活到現在的,都是認清了現實,知道分寸的人。
張越看着三人,悠悠的道:“本官親自在陛下面前,擔保諸君之家皆爲義商”
“希望,君等回去,轉告各自長輩,勿要令吾失信於陛下之前”
這話裏隱藏的殺機,三人自然都聽的清楚。
袁常第一個就拜道:“老師放心,家父早有囑託:袁氏願傾盡所有,爲老師與長孫殿下及天下人的福祉而有所作爲”
田明緊隨其後,拜道:“侍中公諄諄教誨,小子必定回稟家父”
楊敘也說:“侍中放心,小子知道厲害”
張越聽着,都是些聰明人啊這樣最好了,也不枉他的一番苦心。
而有了田、袁、楊的依附和順從,未來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特別是那些國家、官府不方便做的事情。
就都有了去做的人。
這很好
夜幕徐徐降臨之時,田明回到了長安家中。
雖然說,田家的戶籍是落在茂陵。
但五銖錢大神的威力,是遠超想象的。
所以,田家光明正大的在戚里外圍,建起豪宅來。
全長安城都知道。
但就是沒有人來管。
剛一進門,田明就看到自己的父親,坐在客廳中,在等着他。
“兒子恭問父親大人安”田明連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禮。
他的父親田文遠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簡單的青衣,留着漢家中年男子最愛的髯須,頭上戴着爵弁,手裏捧着一卷簡牘,看上去就和長安城裏的士大夫們沒有什麼差別。
“子孟回來了”田文遠輕聲道:“此去新豐,有何見聞”
“兒子不知道該如何評說”田明想了想,嘆了口氣,將自己在新豐的見聞,原原本本的說了。
田文遠聽完,輕輕起身,嘴裏輕嘆:“果然不愧是張蚩尤啊”
“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田明聽着,深深的低頭,他自然知道,自己其實是完全被那位侍中玩弄於鼓掌之中。
從見到對方開始,自己的所有一切,就被其操縱在手心。
最後,差點連內褲都被他拔掉了。
這讓田明內心有着深深的羞憤感。
他雖然是商人子弟,但也是讀過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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