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零四十五節 議戰(1)
    張越急匆匆的趕到建章宮,在抵達天子所居的溫室殿前時,與剛好帶着羣臣出來的丞相劉屈氂碰了個正着。

    “丞相安好”張越主動讓到一邊,對劉屈氂微微頷首致意,以示尊重。

    “張鷹揚安”劉屈氂看到張越,臉色明顯有些不開心,但礙於面子,還是隻好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算是回禮了。

    但他身邊的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只能紛紛捏着鼻子,長身作揖:“下官末將等拜見鷹揚”

    張越笑了笑,回了一禮,然後側着身子,從這些人身旁繞進了溫室殿中。

    劉屈氂則側着頭,一直看着他,消失在宮闕迴廊深處,然後才哼了一聲:“小人得志”

    如今,雖然因河西戰事緣故,朝堂暫停了人事議程,所有的一切都讓位給戰爭。

    劉屈氂和他的屬官、親信們,更是大權在握,幾乎獨攬了九卿有司的監督、管理與調度大權。

    天子更是連下三詔,命令有司配合,更授權給劉屈氂旦有礙軍國事者,兩千石以下,丞相自決之。

    尚方寶劍在手,劉屈氂一系自是無往不利,一時威風八面,不可一世。

    連曾經獨立的大司農系統,現在都不得不聽命於丞相府的文書。

    然而,烈火烹油,安知不是迴光返照

    劉屈氂等高層,非常清楚,這一波其實非常招仇恨,大大開罪了其他同僚。

    而這個過程裏,丞相府下面的官吏,趁機上下其手,撈好處、喫拿卡要,更是落下了不知道多少黑料。

    等到戰爭結束之時,恐怕就是孽力回饋之際。

    到那時,若李廣利大獲全勝,那麼,九卿各司的反擊,可能無傷大雅,最多不過拿幾個做的太過的出去交差。

    不然的話

    劉屈氂知道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

    想到這裏,劉屈氂就打起精神看向其他人,吩咐:“諸公,方纔在陛下面前,吾與諸公所說的事情,諸公一定要牢記在心,回去後加強督促,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

    “諾”衆人紛紛拱手。

    在外敵刺激下,現在,整個李廣利集團,都像打了雞血一般亢奮。

    工作效率和辦事速度,比過去提升了不止一點半點。

    以至於有老人驚呼:“此平津獻候歸來乎”

    張越在一個陌生宦官的引領下,一路走在這溫室殿的迴廊內。

    天子是在數日前,在張越建議下搬入溫室殿的。

    對於這個建議,天子自然是從諫如流。

    搬入溫室殿後,果然,天子晚上睡覺都舒服多了,再也沒感覺到腳冷手涼。

    爲此,張越得到了黃金五百金的賞賜。

    進入內殿,情況便截然不同了。

    大量將官,在這殿中來回走動,這些是衛尉卿、執金吾、太常卿以及大鴻臚的武將們。

    他們在尚書令張安世的統籌下,針對着前線發回的情報,結合敵我雙方戰前預計,日以繼夜的研究者、推演着。

    這是張越在背後,建議張安世向天子提議搞出來的。

    對此張安世,自然是欣然接受。

    概因,這個建議將使得他有機會插手軍方事務。

    更有機會在未來,將尚書檯,從純粹的文官祕書機構,轉向文武一體的內閣祕書處。

    雖然從前從未有過類似的機構,但這並不妨礙張安世理解其未來前景。

    不過,這個建議在上稟天子並得到同意後,其發展便迅速脫離了張安世的控制。

    因爲,張安世忘記了,長安城中還存在着一個勢力強大的集團致仕元老功臣勳貴。

    這些人,本來都已經致仕或者半隱退了。

    主要是年紀大了,精力、體力都不足以繼續支撐他們從事他們所熱愛的事業。

    但,他們依然時刻希望爲大漢社稷與大漢天子發光發熱。

    當張安世召集大量中低層的將官,開始推演戰事、評估戰爭後。

    這些人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打仗他們或許已經力不從心了。

    但紙上談兵,教育一下年輕晚輩後生,一個比一個熱情。

    不過兩三天,整個長安的功臣元老勳貴們,便一個接一個跑進了建章宮裏,打着爲陛下獻策的名義,在其中指手畫腳。

    而天子也樂見其成,畢竟,這些老臣還是很重要的

    他們的子孫、子弟和故舊,遍及全國,拉攏好他們,有助於帝國穩定。

    況且,只是打打嘴炮,研究研究戰事,給朝廷提供意見而已。

    所以就由得這些老臣了,這可就苦了張安世。

    一見張越,眉頭都有些緊皺,忍不住的埋怨:“張鷹揚,尚書檯如今算是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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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那些老臣,可沒一個好對付的。

    而且,年紀一個比一個大,資歷一個比一個老。

    資歷最淺的哪一位,叫上官相夫,故少府卿,李廣利的恩師,也是將李廣利從一個長安紈絝子,引上帝國名將之路的人。

    而資歷最高的那位,今年都已經八十二歲了,乃是先帝老臣,竇氏外戚的元老,曾任德陽宮都尉的竇固。

    別看竇氏外戚,如今已是昨日黃花,但這位竇固卻是天子一直敬重的老臣,私底下曾多次稱其爲老大人的元勳。

    至於趙破奴,在這些老臣裏,只能算個弟弟。

    而如此多老臣,聚集在尚書檯裏,旁的不說,尚書檯上下哪個不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生怕他們在尚書檯裏磕着碰着了。

    偏生這些老臣,致仕多年,總算撈到個機會,可以表現自己,在天子和朝臣面前刷臉,一個個都是精神抖索,幹勁十足。

    張安世一天到晚,就光伺候他們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但

    張越卻是笑着道:“要不,尚書令回去休息幾天,此間之事,愚弟承其勞”

    張安世一聽,立刻就呵呵的笑了起來,再不提這個事情。

    他現在累歸累,擔心歸擔心。

    但實際上,樂在其中

    那些帝國致仕的元老勳臣們,雖然早已經遠離政壇,但他們的人脈、資源和影響力卻一直存在。

    而這些老臣,致仕後都很知趣,很少參與政事,平時也就是在家裏閉門不出,偶爾出門也不過是與三五老友聚會。

    想要接觸他們

    千難萬難

    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傻子纔會放棄

    不說是交好他們背後的家族,單單只是在這些人面前賣好,表現一番,傳出去都可以落下一個好名聲,得到一個好評價。

    而這種名聲和評價,是很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

    可以受益一生,甚至福澤子孫的

    “對了”張安世跳過話題,道:“鷹揚此番入宮,可是有事”

    “然”張越點點頭道:“與輪臺戰事有關,正要去與陛下商議”

    “嗯”張安世沉默許久,終於道:“丞相剛剛纔離開,鷹揚就去見陛下,言說輪臺戰事這是不是鷹揚不如改日”

    張越搖搖頭,道:“事關緊要,不可拖延,至於丞相”

    他笑了一聲,道:“應該不是那種小雞肚腸,不能容人之人”

    張安世聽着,哈哈的笑了起來。

    丞相劉屈氂,過去確實人設立得很好

    特別是其剛剛上任後的那幾個月,簡直是大漢完美丞相,位高權重,但禮賢下士,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對所有人都是笑,與任何同僚相處,都很舒服。

    當時,朝野輿論對其的評價是非常好的。

    特別是,數月前其子在雁門搞事,劉屈氂親自出手將其帶回來,沒幾天就傳出去丞相子羞愧難當,自殺謝罪的消息。

    於是,輿論就開始鼓吹起丞相大義滅親,大公無私。

    然而,一場漠北之戰,使得一切都變了。

    從鶄澤之戰的勝利消息傳回來,丞相劉屈氂的行事作風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急躁、極端。

    到眼前這位鷹揚將軍班師回朝,達到了頂點

    曾經禮賢下士的丞相不見了,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更是被證明只是一個笑話。

    如今,整個丞相府和依附於其下的勢力,變得極端內斂,極端自私。

    過去的溫言細語,如今已經化爲狂風驟雨

    別說是惹他們,便是一句話沒說好,就是一場大戰。

    不過眼前這位,是這長安城裏,少數幾個不虛丞相的人。

    “鷹揚說的是”張安世沉默片刻後,道:“下官這就爲鷹揚去通稟天子”

    “有勞尚書令”張越微微躬身致意,內心卻是百感交集。

    曾經的過去是再也回不去了。

    沒辦法,大家都是肩膀上挑着幾百人、幾千人甚至幾萬、幾十萬人前途與身家性命的正壇首領。

    私人情感在這裏面,輕若鴻毛。

    在殿中等了片刻,張安世就回來了,笑着對張越道:“鷹揚,陛下有請”

    “有勞尚書令”張越致謝了一聲,跟着張安世的腳步,走上前去。

    很快,便抵達了天子寢宮之前,因爲戰爭的緣故,哪怕是寢宮,也有着大量文臣和武將在活動。

    當張越走進去,所有人立刻行注目禮,緊張而敏感看着他,這位帝國當前最高秩比的武將

    張越提起綬帶,跟着張安世,走到了正站立在一副全新的紙質地圖前,研究着的天子面前,微微恭身拜道:“臣毅恭問陛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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